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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空气像裹着湿棉被，蝉鸣在枝叶间破碎成嘶哑的呜咽。晾在竹竿上的衣裳垂着头，连风都懒得翻动它们。成千上万的飞蚂蚁从墙缝里倾巢而出，在空中织就灰蒙蒙的云团，翅膀震颤的嗡鸣如同电流窜过耳膜。
姜小花蹲在门槛边纳鞋底，突然用针挑开爬满鞋面的蚁群：“这阵仗，怕是要下透雨了。”她浑浊的眼睛望向西北方，那里的天空像被墨汁晕染的宣纸，青黑色正缓慢蚕食着苍白的云层。
二虎抓起木锨往院角的菜窖跑，飞蚁撞在脸上生疼。黄瓜架在风中轻轻摇晃，叶片却反常地纹丝不动——那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麻雀不知去向，只有几只燕子贴着地面疾掠，翅膀尖几乎擦着潮湿的泥土。水缸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蚁尸，水面凝结着层油膜似的东西，倒映着逐渐阴沉的天色。
三叔公颤巍巍地爬上晒谷场的木梯，急着收晾晒的稻谷。木梯每发出吱呀声，就惊起大片飞蚁，在他白发间缠绕成团。“快！”他的喊声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把塑料布扯上！”话音未落，一阵裹挟着土腥气的风突然劈来，晒谷场扬起的灰尘与飞蚁群搅作混沌，塑料布边角被扯得猎猎作响。
后院的老梧桐最先感知到危险，枝叶开始疯狂扭曲。晾衣绳“啪”地绷断，湿透的床单扑簌簌坠地。不知谁家的竹匾被风卷上半空，撞在电线杆上发出刺耳的脆响。飞蚁突然集体转向，朝着低矮的屋檐俯冲，撞在玻璃上的闷响连成急促的鼓点。
姜小花手忙脚乱地关窗，手指被窗框夹得发白。远处传来闷雷滚动，像巨兽在云层深处低吼。飞蚁撞碎在纱窗上，翅膀黏着体液贴成薄片，密密麻麻的尸体很快在窗台堆成小山。空气里弥漫着酸腐的腥气，与即将到来的雨腥味激烈交锋。
当第一滴雨砸在石板路上时，飞蚁群突然作鸟兽散。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瞬间在地面砸出无数小坑。风卷着雨幕横扫村落，老槐树的枯枝断裂声、铁皮屋顶的敲击声、瓦片坠落的碎裂声，混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将这个闷热的黄昏彻底撕碎。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诊所的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丹丹站在窗前，望着被雨幕吞噬的漆黑村落，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诊所里的煤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她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如同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秀兰婶子的事刚告一段落，新的担忧又涌上心头。她想起白天路过村口时，王大爷家那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想起村西头年久失修的老桥，还有那些住在低洼地带的村民。这雨己经下了整整五个小时，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划破雨夜的嘈杂。丹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举着油灯去开门。冷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浇得她一个激灵。门外，村长浑身湿透地站在屋檐下，斗笠边缘不断滴落着雨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丹丹！快...快救救大伙！”村长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村东头老张家的房子塌了，还有李奶奶家...好几个人被埋在下面！”
丹丹的心猛地一沉。她二话不说，转身冲进里屋，抓起医药箱。手电筒、绷带、消毒药水、止痛药...她的手在颤抖，却凭着本能迅速将所需物品塞进箱子。雨衣己经来不及穿了，她把一块油布往头上一披，跟着村长冲进雨幕。
雨幕浓稠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丹丹看到泥泞的道路上满是积水，水流裹挟着枯枝败叶，朝着地势低洼处奔涌。远处不时传来“轰隆”的声响，不知又是哪里的房屋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
赶到老张家时，眼前的景象让丹丹倒吸一口冷气。曾经的三间瓦房，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破碎的砖瓦堆里，隐约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老张媳妇跪在泥水里，双手己经磨得鲜血淋漓，仍在拼命扒着瓦砾：“救救他...救救我男人！”
“婶子，您先起来！”丹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张媳妇，将她交给赶来帮忙的村民，“大家听我说，先别乱挖！万一伤到下面的人怎么办？”
借着几盏手电筒的光亮，丹丹仔细观察着废墟的结构。她发现一根横梁斜斜地撑在瓦砾上，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她判断被困者应该就在那里。“从两边慢慢清理，动作一定要轻！”她大声指挥着，自己则蹲在最危险的地方，随时准备救治伤者。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丹丹却浑然不觉。当终于看到老张苍白的脸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老张的右腿被压在沉重的房梁下，血肉模糊，左腿也明显骨折，额头上还在不断渗血。
“快！先把房梁撑住！”丹丹喊道。几个村民立刻找来木头，小心翼翼地将房梁撑起。在众人的努力下，老张终于被救了出来。丹丹迅速为他止血、包扎，打上夹板，又给他喂了止痛药。
“丹丹大夫，李奶奶那边情况更糟！”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她年纪大了，被埋的时间又长...”
丹丹的心猛地一揪。李奶奶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她顾不上疲惫，背起医药箱就往李奶奶家跑。一路上，她不停地祈祷，希望老人能够平安。
李奶奶家的院子里，积水己经齐腰深。坍塌的房屋几乎将整个院子填满，只露出一角雕花的窗框——那是李奶奶最宝贝的嫁妆。丹丹趟着水冲过去，隐约听到废墟深处传来微弱的呻吟。
“李奶奶！我是丹丹！您坚持住！”丹丹哽咽着喊道。她和村民们一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瓦砾。每一块砖石的挪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当终于看到李奶奶时，丹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老人蜷缩在墙角，身上盖着半截破碎的棉被，脸上满是血污和泥土。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左手紧紧攥着一个褪色的布包——那里面，是她老伴儿留下的唯一遗物。
“奶奶，别怕，我在呢。”丹丹强忍着泪水，为老人检查伤势。李奶奶的肋骨断了两根，右腿也骨折了，更糟糕的是，由于长时间被困，她出现了严重的缺氧症状。
“快！找门板来！我们得赶紧把奶奶送去诊所！”丹丹喊道。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找来一块结实的门板，将李奶奶小心地抬了上去。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暴雨依旧肆虐，道路己经变成了湍急的河流。丹丹和几个村民抬着门板，在齐膝深的泥水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李奶奶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丹丹心急如焚，却只能不断鼓励老人：“奶奶，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终于，诊所的灯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丹丹感觉自己的手臂己经失去了知觉，但她咬着牙，和村民们一起将李奶奶抬进了诊所。消毒、缝合、固定骨折的部位、丹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
当李奶奶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时，天己经蒙蒙亮了。丹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诊所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伤者，心里五味杂陈。
窗外，雨渐渐小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丹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起身走向下一个伤者。救援和救治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