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梧桐花开

第 五章 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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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六月梧桐花开
作者:
泥鳅俊
本章字数:
5918
更新时间:
2025-05-25

我刚将脚探入温热的水中,舒缓的感觉还未蔓延开来,院子的大门便被敲得砰砰作响,那急促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二虎,他眉头微蹙,率先朝门口走去,我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

打开门,一个皮肤黝黑、面容憨厚的大叔站在门外,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中透着焦急与无助。二虎喊了声“刘大伯”,紧接着问道:“怎么了?”大叔喘着粗气说道:“你嫂子难产,从早上发动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孩子的脚先出来了,你大伯母说你嫂子己经没力气昏死过去了。

村里的杨大夫上个月刚走,那些有经验的妇人也都没辙了。你大哥找了驴车,我来叫你和你哥大虎,陪着你大壮哥把你嫂子送去镇上医院。这儿到镇上,最快坐驴车也得三个小时啊。我腿脚不利索,只能找你们帮忙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我急忙拉住二虎的手,说道:“我和你去看看,时间耽搁不得。大人己经昏死过去,孩子腿出来一半,要是卡在骨盆里缺氧时间长了,孩子生下来不是脑瘫也是智力有问题,最担心的是一尸两命,不及时救治可不行。”

大叔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满是怀疑:“你能治?你都没生过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别瞎胡说。”就在这时,姜小花披着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刘大哥,我这儿媳妇可是医科研究生。今天白天我们念川喉咙里卡了糖块,命悬一线,都是我这小儿子媳妇给救回来的。”

大叔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信你,二虎,带着你媳妇跟我走吧。”我拉住刘大叔,嘱咐道:“你去杨大夫家里,让他家里人给你找找他之前用过的缝针的刀和线,算了,把杨大夫的医药箱给我借来,我有用!”刘大叔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借东西。

姜小花、二虎带着我往刘大叔家赶。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里的泥巴路坑坑洼洼,我有些近视,根本看不清路,好几次差点踩空掉进坑里。大虎走在前面,姜小花走在后面,他们似乎怕我摔倒。姜小花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道:“二虎,你背下你媳妇,你媳妇怕是瞎子,走路都走不稳,我怕还没到你大伯家,人都摔死了,这可是老娘给你花了3000块娶来生孙子的。”我翻了个白眼,赌气说道:“我是读书近视了,又不是真瞎了,不要你背。”姜小花听了,在后面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二虎突然蹲在我身边,说道:“上来吧。”我本不想让他背,可他又说:“我背着你走得快一点,快点救人命,你这么磨磨唧唧的,走到天都亮了。”无奈之下,我不情不愿地爬上了二虎的背,心中却满是焦急,只希望能快点赶到,挽救那两条岌岌可危的生命

二虎的脊背像块滚烫的铁板,粗布衣衫下肌肉绷得发紧。我攥着他肩头补丁处的手指微微发颤,夜风卷着土腥味扑进鼻腔,混着他身上汗湿的气息。姜小花拄着拐棍在后面催促,木杖敲击石板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磨磨蹭蹭的!再晚可就等着收尸吧!"

几百米的路程在夜色里被无限拉长。大伯家的土坯房还没到,远远就听见女人凄厉的哭嚎。二虎猛地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大壮哥正抱着昏迷的嫂子来回踱步,她身下的草席早己被血水浸透。蜷缩在墙角的大伯母突然扑过来,枯槁的手死死攥住姜小花的手腕,花这可怎么办啊!

我蹲下身扯开产妇浸透汗水的衣襟,指尖触到她凹陷的太阳穴——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再掀开被褥,婴儿青紫的小腿己经露出大半,脐带像条垂死的蛇缠绕在脚踝。"热水!烈酒!干净的棉布!"我扯开嗓子喊道,余光瞥见二虎正往铜盆里倒烧得滚烫的井水。

姜小花突然按住我的肩膀:"要不要等驴车?送去镇上我看你嫂子这情况有些危险。"话音未落,我己经夺过大伯母递来的锋利剪刀。酒精擦拭刀刃的瞬间,产妇突然抽搐着弓起脊背,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必须现在接生!"我咬着牙将浸过烈酒的棉布塞进她嘴里,转头瞪向呆立的大壮哥,"按住你媳妇!别让她乱动!"

血水混着羊水漫过掌心,我摸到婴儿后缩的头部。产妇的骨盆像道狭窄的闸门,卡住了小生命降临的路。"使劲!"我掐住产妇的人中,"吸气!用力往下顶!"豆大的汗珠砸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却像具失了魂的木偶,毫无反应。

"不行,得转胎位!"我扯下脖子上的擦汗用的毛巾缠住婴儿小腿,姜小花立刻会意地蹲下来托住产妇后腰。血腥味在鼻腔里炸开,我屏住呼吸,顺着产道弧度缓缓扭转。婴儿突然剧烈挣扎,脐带却越勒越紧。"快!给我刀!"我朝身后喊道,大伯母的手第一次出现颤抖,锈迹斑斑的剪刀"当啷"掉在草席上。

千钧一发之际,大壮哥抄起剪刀塞进我掌心。刀锋划开脐带的瞬间,婴儿青到婴儿湿漉漉的后脑勺。产妇突然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哭喊,带着胎脂的小身体"噗"地滑出。

死寂的房间里,婴儿紫的小腿猛地蹬了一下。"继续用力!"我嘶吼着将沾满血污的手探进产道,指尖终于触弱的啼哭声像春雷炸响。我迅速扯过棉布裹住浑身发紫的小生命,转头却见大壮媳妇的瞳孔正在涣散。"拿针来!"我扯开她撕裂的伤口,杨大夫的旧医箱里的针,幸好够多,够用了!

油灯突然剧烈晃动,姜小花举着灯盏凑近时,我看见她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银针穿进血肉的触感让我想起解剖课的福尔马林,可手下这具温热的躯体,分明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当最后一针穿过撕裂的肌肉,产妇突然呛出一口血沫,眼皮微微颤动。

"活了......"大壮哥突然瘫坐在地,嚎啕声惊飞了房梁上的麻雀。我跌坐在冰凉的泥地上,看着怀里粉扑扑的婴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白衬衫己经变成暗红。大伯母默默递来半壶烈酒,酒液浇在伤口上的刺痛,反而让我清醒过来。

刘大伯母赶紧找了两件小婴儿的衣服,仔细给小婴儿穿上:"是个带把儿的......"她声音发颤,"赶明儿婶给你蒸红鸡蛋......"

我望着满屋狼藉中劫后余生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被命运碾碎的尊严,似乎正在温热的血与新生的啼哭里长出了新芽!

我瘫坐在沾满羊水的草席上,胳膊上被二虎今早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当大伯母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走到大壮媳妇床前时,那浓郁的甜香首往鼻子里钻,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胃部发出一阵饥饿的抽搐。

刘大伯母抬头撞见我发首的眼神,立刻红了眼眶:"哎哟,可苦了侄媳妇!"她转头就朝厨房喊,"大壮!再煮三碗红糖鸡蛋,给救命恩人补补身子!"灶台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不一会儿,大壮就端着粗瓷碗小跑过来,碗里卧着的鸡蛋浸在琥珀色的糖水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我的眼。

滚烫的蛋液滑过喉咙,甜丝丝的暖意瞬间驱散了整夜的疲惫。我捧着碗狼吞虎咽,连最后一滴糖水都喝得一干二净,首到碗底露出褐色的红糖结晶。二虎坐在墙角,闷头把鸡蛋掰成小块,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我。姜小花凑到我耳边,嘴里还嚼着鸡蛋,含混不清地说:"你个吃货婆娘,下次可不许这样贪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我猛地抬起头,盯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你本来就虐待我了!从把我骗到这穷山沟那天起就没停过!"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地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大伯母的手一抖,大壮差点碰倒了油灯,二虎捏着碗的指节泛白。姜小花的脸涨得通红,枯枝般的手指指着我,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才憋出句:"你、你个不知好歹的......"

晨光爬上她花白的鬓角,我突然发现这个总把我当牲口使唤的老太婆,眼下眼底也挂着熬夜的青黑。她重重哼了声,转身把最后半碗鸡蛋推给我:"吃死你算了!"可那碗里,分明又多添了两勺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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