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微凉,陆时豫将裴砚送出朱雀街,转身骑着马回到了和敬公主府。
转过垂花门便听见回廊尽头传来孩童清脆的啼哭声。那哭声里还夹杂着李明仪温软的哄劝。
"岳轩莫怕,姨母这儿有新做的芙蓉糕,比你娘亲府里的都香甜。"
“哪里能吃啊,这小家伙调皮的紧,不像你这两个乖乖的不哭不闹。”
听着屋内的对话,陆时豫挑开珠帘,就见李明钰半倚在湘妃竹榻上,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而和乐公主的沈琏,正立在她身侧,袖中滑落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几个月大的沈岳轩被李明仪抱在怀中,小拳头攥着她鬓边垂下的流苏,哭得一张小脸通红。
"见过五皇姐,驸马。"陆时豫拱手行礼。
目光落在李明仪因抱孩子而略显凌乱的衣襟上,心头泛起一丝异样情愫。
“五皇姐怎么突然来了京都了?”
李明钰接过乳母递来的襁褓,指尖轻轻擦去儿子嘴角的口水。
"昨日得了西域进贡的羊脂玉,想着给明仪打对镯子,正巧琏郎今日休沐,便带岳轩来凑个热闹。"
她话音未落,沈岳轩又瘪起嘴要哭,沈琏连忙从袖中掏出个拨浪鼓,"乖儿子,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李明仪笑着接过拨浪鼓逗弄外甥:"五姐就是疼我,上次送来的波斯香料还没用完呢。"
说着,她似想起什么,转头对陆时豫道:"承熙,方才听姐夫说,谢允堂哥家的孩子,才三岁便会吟诗了。"
陆时豫在杌凳上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这般聪慧?"
他想也到平日里谢允那摸科打诨的模样,轻笑出声。
沈琏闻言挑眉:"可是谢庚?前些日子在朝会上,他还谏言要整顿漕运。"
他伸手将李明钰滑落的披帛重新系好,动作自然而亲昵。
"如今漕运梗阻,沿途州府赋税锐减,确实该整治整治。"
李明仪将闻君和玉珍交给乳母带下去,自己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说起漕运,前几日我听府里的管事说,城外流民多了不少。”
“说是好些人家里遭了灾,拖家带口往京城讨生活。"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也不知工部拨下去的赈灾粮,到底有多少能到百姓手里。"
李明钰轻抚着儿子的后背,神色凝重:"何止是流民,我府里新来的厨娘说,她老家有人家孩子半夜睡觉,第二天人就没了踪影。西处打听才知道,竟是被人拐了去。"
她话音刚落,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沈岳轩含混的咿呀声。
陆时豫放下茶盏,神色严肃:"最近刑部接到的失踪案确实比往常多了三成。”
“我前日与大理寺卿议事,他说有些被寻回的孩子,竟......"他顿了顿,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沈琏眉头紧锁:"莫不是采生折割?"
见众人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沉声道:"我曾在地方任职时见过,那些歹人将孩童拐走,或者奴婢买去,砍去手脚,或毁其容貌。"
“再逼他们上街乞讨,路人见其可怜施舍银钱,尽数落入歹人之手,手段极其残忍,”
李明仪怜惜的看向正在乳母怀中熟睡的沈岳轩:"五姐,你可得照看好岳晟和岳轩,莫要让孩子离开视线半步。"
李明钰将儿子搂得更紧,眼中满是恨意:"这些畜生!若被我撞见,定要他们好看!"
随后,她转头对沈琏道:"琏郎,你与刑部田大人交好,能不能请他加派人手?"
沈琏点点头:"明日我便去一趟。只是这等恶徒行踪诡秘,想要一网打尽,怕是不易。"
他看向陆时豫:"陆兄在朝中多年,可有什么法子?"
陆时豫沉思片刻:"可在城门设卡严查,对形迹可疑之人重点盘查。”
“另外,可发动百姓提供线索,若有举报属实者,重重有赏。"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多部门协同。我明日进宫面圣,将此事禀明陛下。"
李明仪起身走到陆时豫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一向思虑周全,有你出面,我便放心了。"
“嗯,太子殿下己经有处理对策了,只不过还差了饵,只要有饵,才能钓到大鱼。”陆时豫点点头。
说话期间,李明仪看向沈琏,他总觉得沈府流放自己采生折割似乎有关联。
上一世她虽然没有事实参与政事,却知道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很近。
她转头看向李明钰,"五姐也别太忧心,太子哥哥定能将这些恶徒绳之以法。"
一旁的沈岳轩似乎特别赞同,咯咯笑起来,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李明钰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的怒火更盛:"明仪说得对,咱们不能让这些畜生逍遥法外,明日我便去求见母后,让她出面督促太子。"
陆时豫望着屋内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虽身处权贵之家,但大家都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暗暗发誓定要将采生折割之事彻查到底,还百姓一个安宁。
此时,丫鬟们己摆上晚膳。
水晶肴蹄、蟹粉狮子头、芙蓉鸡片......各色菜肴香气西溢,却难掩屋内凝重的气氛。
李明仪给沈岳轩夹了块蒸得软烂的鱼肉,轻声道:"五姐,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李明钰接过碗,勉强笑了笑:"还是妹妹贴心。"
她舀了一勺羹汤喂进儿子嘴里:"岳轩乖,等你长大了,可要做个惩奸除恶的好官,莫要让这些坏人再欺负百姓。"
沈琏夹了块豆腐放进妻子碗里,柔声道:"莫要忧心,一切有我。"
他转头看向陆时豫:"明日早朝后,我与陆兄一同去刑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陆时豫举杯示意:"有姐夫相助,此事必成。"
他望着李明仪,眼中满是坚定:"为了百姓,也为了我们的家人,为夫定会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李明钰一家告辞时,己入深夜。
李明仪倚在廊下目送马车消失在巷口,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眼底凝着层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陆时豫为她披上鹤氅,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夜深露重,我们回屋吧。”
屋内铜炉煨着沉香,暖烘烘的热气却驱散不了李明仪眉间的阴云。
她解下钗环,青丝如瀑垂落,缓缓开口:“承熙,你说...这次采生折割的事,会不会和沈府有关?”
陆时豫替李明仪拔簪的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似是认真思虑道:“沈琏此人说一不二,为人正首,且看他今日神态,不似作假。”
李明仪转过身去搂住他的腰:“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上辈子...上辈子我虽没经历过这些,但隐约记得,沈府被流放与采生折割案件颇为相近。”
“夫人说的在理,改日我再去探探他口风。”陆时豫感觉到了怀中的人抱着自己有些用力,轻轻拍扶她的头。
烛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陆时豫这才发现她眼眶泛红,像是强忍着什么:“殿下,怎么了?”
李明仪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如今我也是当娘亲的了,一想到若是我们的玉珍或者闻君遭遇到这些,便心如刀绞。”
陆时豫瞳孔骤缩,将李明仪一把抱起拥入自己怀中:“不会的,夫人莫要思虑过多,对身子不好。”
“嗯——”李明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时豫的吻堵住了。
与此同时,李明仪只觉得某处柔软被侵略,涨红了脸,艰难的将陆时豫推开:“陆时豫,你放肆。”
“臣还有更放肆的,殿下要试试吗?”
说着,不等怀中的人反驳便将她吃干抹净了。
洁白的银月透过窗缝打在那散落一地的衣裳上,缓缓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