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裂隙闭合时的气浪如骤然炸开的战鼓,掀动顾明棠束发的玄色丝绦,后颈青蝶印记如受惊的幼蝶蜷缩成墨点。她单膝跪压柏油路面,玄铁剑斜插入地时割裂的缝隙里渗出暗金粉末,混着汽车尾气的汽油味——这气味让她想起北狄战场焚烧粮草的焦糊,却更刺鼻。身旁排水沟里,苏月如的碎玉镯卡在地砖格栅间,残片映出穿荧光黄背心的环卫工,那人扫帚划过地面的轨迹与太和殿丹陛石的麦穗纹严丝合缝,竹扫帚剐过易拉罐的脆响让顾明棠握剑的指节泛白:这陌生地界的声响,竟藏着故国图腾的韵律。
「别碰。」裴昭明的指尖搭上她手腕时,骨镯冷蓝的光泽让顾明棠回神。马路上银色轿车疾驰而过,车头灯扫过剑身的刹那,她后颈印记泛起细密麻痒——那些铁皮匣子喷吐白雾、轰鸣如战鼓却更尖锐的物事,让她本能按上剑柄。七年前乱葬岗的雪夜突然闪回:那时她埋铁盒的手也沾着同样的暗金粉末,而此刻沥青路面的反光,像极了北狄冰原的刺目阳光。
「这牌子上的『2路』……是何意?」苏月如躲在公交站牌后,素白指尖戳着电子屏上跳动的光块。掌心篆体「丰」字发烫,可屏幕里流动的方块字让她想起太学蒙童的识文木牌,却比那更诡异——字会自己跑动。她睫毛轻颤着望向裴昭明,发间银步摇蹭到站牌铁皮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冷宫井栏的青苔。
便利店玻璃门滑开时,顾明棠旋身拔剑的动作带起风,扫落的矿泉水瓶在地面滚动,映出她紧抿的唇线。裴昭明挡在她身前,骨镯狼首纹扫过店员的工牌:「此物……」他顿了顿,看着顾明棠警惕的眼神,改了口,「是记路的牌子。」暗金纽扣与LED灯共振投出的南极科考站轮廓,在顾明棠眼中化作七年前雪夜的冰缝——那时她埋下的铁盒,此刻该生了铜锈,怎会变成这般发光的墙面?
暮色漫过老城区时,顾明棠用虎贲玉牌刮擦门锁,牌面宝石亮起的瞬间,锁芯蜂鸣让她想起太和殿密道机关。推门而入的霉味里,苏月如指尖蹭到的金属麦穗让她惊呼:「与我玉镯的刻纹一样!」她腕间碎玉镯突然发烫,像被投入火盆的暖玉。裴昭明蹲在路由器前,骨镯贴近机身标签时喉结滚动:「这是……传讯的铜匦,只是用了新法子。」他没说破那蓝光与祭坛共鸣器的频率,只看着顾明棠用剑尖挑开吊柜,当她看见「金龙鱼」三字时后颈印记灼痛——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军粮布告,也是这般横平竖首的怪字。
「那些跑在路上的铁匣子,为何会自己动?」顾明棠终于开口,剑穗无意识缠绕手指。裴昭明望着窗外疾驰的车灯,骨镯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是用蒸汽催动,只是换了更烈的火。」他没提「引擎」二字,怕惊了本就紧绷的两人。苏月如捧着电子屏碎光映出的自己,发现鬓边珠翠在玻璃上的倒影会随动作变形,这比戏台上的水袖更神奇,却让她想起被打入冷宫时,铜镜碎成十八片的寒夜。
龙袍下摆扫过垃圾桶时,皇帝盯着地面黏腻的污渍皱眉——这地界的污秽竟沾了明黄绸缎。左将军铁剑挑开塑料袋的脆响,让他想起太和殿早朝时玉佩相击的韵律,只是这声响更钝。「收剑。」他着狼首权杖的蜡油痕迹,杖尖点在二维码上时,手机屏幕显影的GPS坐标让左将军铠甲微震:「陛下,这鬼画符……」「是舆图。」皇帝打断他,掌心手机的冷光映着他瞳孔里的星图——七年前钦天监夜观星象,说南极星陨落处有帝王气,此刻这发光薄片竟指着同样方位。
推开别墅电子锁时,左将军碾碎智能音箱的瞬间,零件迸溅的声响让他想起军械库失火时的铜炮炸裂。皇帝走向酒柜的脚步顿在篆体「丰」字标签前,瓶中暗金酒液与顾明棠后颈印记同色——那丫头的血脉,果然是开启祭坛的钥匙。地下室突击步枪的狼首纹让左将军握枪的手指收紧,编号「73-01」与他肩甲铆钉对应,这不是巧合——七年前他埋在乱葬岗的兵符,编号正是「柒叁」。
「她后颈的印记……」左将军喉头滚动,准星无意识对准监控里顾明棠的后颈。皇帝转动权杖,蜡油在地面聚成狼首眼窝:「青蝶血脉,百年一出。」他没说破当年顾老将军献女时,自己在那女婴后颈点下的朱砂,如今竟化作活物般的印记。地下室保险柜蜂鸣响起时,皇帝看着半枚玉佩冷笑:苏月如腕间的碎玉镯,与这玉佩本是一对,当年故意摔碎,就是要让她们互为钥匙。
顾明棠盯着便利店冰柜里的瓶装水,剑身反射的冷光让她想起北狄冰窖,却不知这方盒子如何能冻住水。裴昭明瞥见她握剑的手青筋微暴,低声道:「此地无战事,这些是……寻常物。」他指尖划过骨镯狼首纹,想起七年前在南极科考站,那些穿蓝衣服的人说这镯子能链接祭坛,却没说会把他们送来这光怪陆离的地界。
苏月如偷偷戳了戳自动贩卖机的玻璃,映出的自己穿着现代布料,却还戴着碎玉镯,这种错位感让她想起幼时偷穿母亲朝服的滑稽。裴昭明递给她一罐可乐,拉环开启的「啵」声让她惊跳,却在尝到甜腻液体时睁大眼——这比御膳房的蜜渍梅子更妙。顾明棠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心头稍软,却又被马路上鸣笛的轿车惊得按剑,裴昭明按住她的手:「是报信的声响,非敌袭。」
皇帝将金属钥匙放入狼首权杖时,想起顾老将军临死前说的「双生祭」——需顾氏血脉与帝王权柄共振,才能开启南极祭坛。左将军擦拭突击步枪的动作顿住,枪身狼首纹硌着战纹烙痕,那是七年前乱葬岗被顾明棠一剑划伤的旧疤。他看着屏幕里顾明棠翻开机票的指尖,扳机旁的手指泛白:当年若不是陛下阻止,这丫头早该血祭祭坛,哪容她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