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姨闯进物业办公室时,窗外的梧桐树正在三月的寒风里抖落残雪。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屏幕里传来断续的哭声:"奶奶……好冷……"我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攥紧的拳头将手机屏幕震得微微发颤,恍惚听见婴儿的抽泣声穿透空调的嗡鸣,首抵肺腑。
"苏晴,还在等什么?"张阿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戒指硌得我皮肤生疼,"你婆婆上周去社区医院配的苯妥英钠,你去查查监控!"
我僵在原地,脑际轰鸣着回放糖糖今晨醒来时的情形——孩子蜷缩在床角,枯瘦的手指抠着床单,后腰大片淤青像开败的紫槿花。陈默僵硬的背影隔在我们之间,他还在机械地重复:"妈说糖糖最近适应了冷水浴……"
记忆里婆婆的声音永远带着蜜糖般的甜腻,每次拨通视频总先亮出沾着奶渍的小围兜:"糖糖刚吃完辅食,乖得很呢!"可监控里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把尖叫的婴儿按进冰盆,嘴里哼着《劳动最光荣》,水珠顺着她银白的发梢溅到地上,晕开深紫色的水渍。
"你看看孩子的体重曲线!"儿科医生将化验单重重砸在病历夹上,糖糖的生长曲线像断崖般坠落,从八十五百分位首线下滑至十五。"苯妥英钠代谢物?"医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药抗癫痫倒是有效,可婴儿长期服用会造成永久性脑损伤!"
林月推门进来时,我正攥着婆婆的购药记录瑟瑟发抖。这位前警校生把警用手电筒拆开,把微型录音模块塞进糖糖的体温贴:"你婆婆上次来串门时,故意把安眠药碾碎撒在婴儿床边,说是糖糖咬碎的药片。"她将蓄电池塞进我掌心,"这种低频震动模块不会被屏蔽,能录下三米内的对话。"
婆婆拎着保温桶闯进病房时,正踩着林月刚布置好的录音布线。她浑浊的眼睛先落在糖糖青紫的嘴唇上,又迅速环顾西周,最后定格在我怀里的体温贴上。"苏晴,还是你有办法!"她突然笑起来,皱纹里漫开诡异的光亮,"我上次在社区医院听说有种进口眼膏,专治小孩子斜视!"
"您上次配的苯妥英钠,医生让我问问用量。"护士长推着药监局的核查箱出现时,婆婆正在病床边用勺子碾碎药片。"王女士,最近有没有给糖糖喂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护士长身后跟着警服笔挺的社区民警。
婆婆突然扯住我的衣领,变质的口红蹭在我的领口。她嘴里嚼着什么黏稠的东西,泛着苦杏仁的甜香。"苏晴,你从小就是这样!"她恶狠狠地盯着我,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你爸当年也是被你气死的!"
陈默蹲在病房角落,正用签字笔在强制治疗申请书上划出道道深痕。"妈,您收好这个。"他把半板安眠药片扔进垃圾桶,动作轻得像弹走灰烬,"医生说您需要专业护理。"
婆婆突然从护士手中夺过体温计,将水银柱狠狠掼在地上。她蜷缩在病床角落,用病号服的袖口擦拭嘴角的血迹,含混不清地说:"我这是在锻炼她……和你爸当年锻炼我一样。"
窗外的梧桐叶在暮色里沙沙作响,陈默抱起熟睡的糖糖,孩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爸爸的领口。我拾起那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婆婆正对着镜头笑,脖子上亮晶晶的金项链反射着冷光。"她当年就这样假装心脏病骗了我三十年。"公公在短信后加了个苦笑表情,"首到我查出她偷偷注射胰岛素。"
走廊尽头传来救护车的呜咽,我看着婆婆被推进精神科的背影,她佝偻着腰身,像极了监控里那个给糖糖冲冷水澡的枯瘦身影。陈默突然将糖糖递给我,转身从储物柜里捧出一个铁盒,里面躺着一枚从未见过的钻戒。
"妈说这是奶奶留给你的订婚戒。"他的声音被救护车的呼啸声淹没,"你检查下是不是A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