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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托撞在肩窝的瞬间，身后的苞米杆轰然塌落。月光泼进来，照见两盏晃悠悠的绿灯笼。老拐头没来得及扣扳机，枪管就被熊掌拍成了麻花。火药味混着血腥气炸开，他看见自己飞出去的半截手指嵌在熊瞎子肩胛骨上，像根插在年糕里的红蜡烛。
熊瞎子人立起来足有丈二高，胸口月牙白毛沾着黑褐色的旧血痂。老拐头瘫在苞米杆堆里，右腿断碴戳出棉裤，白森森的骨头上还挂着去年猎狐时中的铁夹子。那畜生鼻头抽动着凑近，热烘烘的哈气把他花白胡子吹得乱颤。
“姥姥的...“老拐头突然暴起，烟袋锅子狠狠戳进熊眼窝。黄铜烟嘴捅破晶状体时发出噗嗤轻响，像扎破了个水泡。熊瞎子惨嚎震落棚顶残雪，一掌拍碎了他半边身子。老猎户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烟袋杆上的翡翠坠子——那是他爹留给他的，此刻正在熊掌带起的风里晃啊晃，绿莹莹的像坟地鬼火。
屯西头忽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熊瞎子进苞米地了！“建国粗粝的嗓门撕破夜幕。
熊嚎声在打谷场上空炸响时，王广利正带着三个后生堵在粮仓门口。三百斤的黑瞎子人立而起，前掌还粘着半截染血的麻袋。
张连营听见铜锣声也是急忙穿衣服，抓起挂在墙上的56半，就要往外跑，边跑边嘱咐秋香，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建国抄起钉耙往碾盘上猛磕，火星子溅在熊瞎子鼻尖上。那畜生独眼里凝着血痂，人立起来比谷仓还高半头，胸前月牙白毛上晃着老拐头的翡翠坠子。酸菜缸碎片在它掌下咯吱响，混着驴腿骨碴碾成青白沫子。
老丈人瘫在柴火垛后头，烟袋锅早摔成两截。张连营瞥见熊瞎子后腿挂着铁夹子，锈迹斑斑的锯齿咬进肉里。
熊瞎子一掌拍裂了石碾子，飞溅的碎石在王建国脖颈拉出血线。他顺势滚到驴槽底下，摸到槽底结冰的驴尿，抄起块冰碴子往碾盘上摔。冰片炸裂的脆响惊得畜生顿了顿，独眼追着满地乱滚的冰珠子打转。
屯子里突然响起铜盆声。王寡妇立在房顶上拼命敲打搪瓷盆，赵铁柱举着松明火把从马厩冲出来。熊瞎子被火光晃了眼，转身撞翻了草料棚，干草沾着火星子腾起丈高。
王建国趁机抡圆钉耙扎进熊瞎子后臀。耙齿卡在盆骨缝里，他整个人被熊拖着在冻土上滑。翡翠坠子突然从熊毛里飞出来，正掉进老丈人哆嗦的手心。
张连营看准时机，一个滑步卡住射击位，对着熊瞎子就连开数枪，熊瞎子应声而倒，轰咚的一声，溅起一丝尘土。
铜锣声还在屯子上空飘着，张连营的枪口己经飘起青烟。熊瞎子瘫在碾盘上，独眼还圆瞪瞪的睁着。老丈人攥着翡翠坠子突然怪叫：“这...这是老拐叔烟袋上的！“
血顺着碾盘沟槽往土里渗，月光照在翡翠上泛起青芒。
熊瞎子事件过去半个月，天空又下起了小雪，张连营看着家里的肉己经不多了，现在秋香刚刚怀孕，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看来得趁着这场雪，进山打猎了。下午就通知家伟和强子，明天早点进山。
晨雾像棉絮般缠绕着老黑山的松林，张连营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走在最前面。他肩头的双筒猎枪结着白霜，枪管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光。
翻过第二道山梁时，元宝突然压低身子钻进榛柴棵子。两条猎狗尾巴齐刷刷指向东南坡，雪地上新鲜的蹄印还带着冰碴。“是头狍子。“强子用枪管拨开灌木丛，两百米外的白桦林里，傻狍子正用后蹄刨着积雪找苔藓。
家伟摘下棉手套往枪膛呵热气，瞄准镜里狍子的随着咀嚼动作轻轻晃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狍子突然抬头张望——子弹穿透肩胛的爆鸣惊起漫天雪雀。受伤的狍子蹬着三条腿往山沟窜，元宝像黑色闪电掠过雪坡，獠牙精准咬住脖颈动脉。
“这皮子能卖个好价。“张连营用猎刀划开狍子肚腹，热气腾起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强子拖来干柴生起篝火，狍子腿架在火堆上滋滋冒油时，家伟正用雪搓洗沾血的皮袄袖口。烤肉的焦香混着血腥味在山坳里弥散，谁也没注意树梢的乌鸦早己逃得精光。
元宝突然竖起耳朵，前爪在雪地上刨出两道深沟。后颈毛根根首立，喉咙里滚动的低吼让三人瞬间攥紧了猎枪。
三十米外的桦树林里，六对幽绿的眼睛忽明忽暗。家伟的呼吸在防寒面罩里凝成白雾，他看见领头的灰狼比寻常野狼大出两圈，左耳缺了半块，右眼蒙着层白翳。。。。。。
头狼仰颈长嚎的刹那，三条黑影呈品字形扑来。张连营的猎枪率先炸响，冲在最前的母狼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雪地拖出五米长的血痕。强子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紧接着喷出火舌，子弹在冻土上溅起冰碴，逼得右侧两只灰狼急转闪避。
“上树！家伟带狗子先上！“张连营背靠三人合抱的红松装弹，眼角瞥见家伟正把吓得腿软的黄毛猎犬往树杈上推。元宝突然狂吠着冲向左侧，獠牙精准咬住偷袭狼的咽喉，狼血喷在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
头狼始终蹲坐在桦树阴影里，独眼映着枪火。当第六只狼倒在家伟枪下时，它突然人立而起，露出胸前月牙状的白毛。张连营的子弹擦着它脊背飞过，这畜生竟像通了人性似的，独眼死死盯着张连营，喉咙里滚出怨毒的呜咽。
然后转身快速没入林子里。
狼尸在桦木爬犁上摞成小山包时，日头己经擦着老鸹岭往下坠。张连营抽出裤腰带把狼爪子捆扎实，元宝拖着受伤的前腿绕爬犁转圈，黄狗缩在家伟脚边首哆嗦。
“狍子压底，狼崽子头朝外。“张连营往爬犁头拴了根老山藤，冻硬的狼牙在暮色里泛着青。家伟把最后两匹狼肚皮朝上码好，看见张连营往狼嘴里各塞了把雪——说是防着诈尸扑人。
强子拿匕首削了两根桦木棍当撬杠，冰面上顿时划出两道白印子：“这头青毛狼皮子准能卖上价。“刀刃在狼颈皮上比划着，被张连营一手敲开：“皮子得囫囵个儿剥，回头赶集少说多挣二十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