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灯火未熄,窗外竹影斑驳,夜虫偶鸣。谢令仪坐在案后,指间慢慢着一方玉雕封章,那是谢祖当年征南之时所用的兵符残印,今己无权,但她从未舍弃。
沈青砚捧来一册簿册,轻声道:“这是我今晨从礼部旧吏口中探出的册页。他们原有的银粮账册三月前忽然作废,新册之中,多出一笔数额巨大的‘边防补调’,而南荒从未收到过。”
谢令仪翻阅着那册页,眉间一跳:“楚家回京前,南荒曾有小规模兵动,后来却忽然收敛,或许这笔钱,本就不是为了防边,而是——养兵。”
沈青砚点头:“更要命的是,那位新晋工部郎中沈砚初,也曾在账本上落过印。他表面清廉,但他妻舅正是礼部侍郎,那人早年曾是楚家幕僚。”
谢令仪嗤笑:“楚家这一局,竟己布到六部。”
正说间,门外脚步一动,是谢棠疾步而来,面色凝重:“主上,那处旧林庄我己查明,林中确有一道井下暗道,尽头藏着一处密室。”
他说着,将一块残图平铺在案:“密室墙后,有这半张布防图,属前朝军制,不完全,但我认得这套暗号。”他指向图角一串朱砂符号,“这是‘震东九卫’的编号,原是谢祖当年掌兵所设。”
沈青砚瞪目:“震东九卫不是早在谢祖去世后便撤除?”
谢棠摇头:“撤的是明面。真正的震东九卫,还有一批未归籍的暗军,他们极可能在当年分散隐匿,等候复起。”
谢令仪脸色一凛,缓缓坐正:“那楚家,或许不仅是想重掌京中权柄,更是——借谢家之名,复苏旧部。”
沈青砚心神微震:“这若传至太后耳中,谢家哪怕再清白,也要被当作刀下祭品。”
谢令仪却冷笑:“太后素疑心重,正因如此,我才要在她前头一步,把这局揭开。”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那漫天星河。
“从今日起,我要你们三人各司其职:青砚,你留在礼部,查银路,找人脉;阿棠,你再回林庄,带上火药和干粮,那处地道我要彻底封死;长风……”
话音未落,黑影一掠,正是卫长风踏夜而归。
他单膝跪地,手中奉上一截血染信箭与一封密信,“属下查明,那南荒密信并非给楚家,而是转送东海……送信者身份查实,是‘江中龙氏’遗脉。”
谢令仪接过密信,展开一瞧,薄纸之上不过寥寥数字:
“震东起,龙渊出,楚图成,旧主归。”
沈青砚心神一沉:“江中龙氏……那不是被诛灭十年的前朝辅国公?”
谢令仪拢紧手中信纸,眼中寒光毕现。
“辅国公当年镇海,却被贬为逆臣,如今后人尚存,联楚图、取龙渊、掀震东——他们这是要造反。”
她转身坐下,拈起朱笔,在一张白笺上写下五字:
“静海楼,必除。”
“此楼为江中龙氏旧据,若不除根,前朝余孽如草蛇灰线,断不得也。”
沈青砚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道:“阿仪……你现在是孤女,却仍背谢家之名在朝堂周旋。如今这局,又扯出前朝,你要扛到几时?”
谢令仪神色不改,淡声一笑:“我谢令仪,虽无父母亲族,却有夫、有子、有谢家之名。若他们欲借我之名重兴旧制,我就要让天下知——谢家之女,不为他人作马牛。”
夜更深,星沉如铁。
三夫各有所思,唯谢令仪手执血信,眸中亮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