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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阴雨连绵，似有雷声自天边滚滚而来。
谢令仪倚在南苑书斋窗边，目光投向未干的竹简，上头己铺陈了三道明线、五条暗脉。她指尖点了点纸上朱砂所圈的位置：“东厂的督察掌印换人，礼部暗账未清，楚家这盘残局，终于到了要动一动的时候了。”
杜医郎倚在她对面，看着谢令仪，眉眼里带着久未见的光亮。他身量清瘦，着一身深青色长衫，干净沉稳：“你要动哪一处？”
“先从旧仆下手。”谢令仪展开一幅略旧的供职名册，上面标着一位名为‘楚望’的男子，曾是楚家管账随从，因家人在南荒得病，几年前自请辞去，现如今竟回到了京中，还与工部一位主事有所往来。
“这楚望，三年前被人揭发曾做过楚玦私账的记录人，当时朝中查抄楚府未找到账本，极可能他手中还有残页。”
杜医郎低声道：“我可顺义诊之名去接近他。”
谢令仪点头：“他住在北城柳巷，前后两户如今皆为楚家旧人所持。你去要小心。”
“嗯。”
她顿了顿，又道：“知微随你一同。她机警又稳，有事可通传我。”
杜医郎闻言一笑：“知微能耐不小，只是心性太冷，跟在你身边这些年，倒也渐渐有了些温度。”
说话间，一旁书案上的小火炉发出轻响，外头风声转急，一封暗纹拜帖从门缝处悄然滑入，落在案前。
谢令仪拾起拜帖，眉目微动。帖上无落款，仅印着一只朱砂红的“烛”字。
“又是他。”她轻声道。
那所谓“朝中新贵”，如今身份尚未完全明晰，只知其背后或牵连西北军系、亦有内阁之人的影子。此次递帖，地点却选在百花楼——一处曾是贵族女子密谈之所，如今早己不见旧日清雅。
“你去么？”杜医郎问。
“去。”她淡然收起拜帖，“眼下能递帖于我者，非敌即友，若是敌，便先行试探；若是友——”她微微一笑，“可结好。”
夜深风冷，杜医郎告辞离去，谢令仪回转内院时，正见卫长风立在庭中。
他身披黑衣，发未束冠，显然是才从外头回来，衣角带着露气，眉宇沉沉。
“你去了西郊？”她问。
卫长风点头，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这是那队人中信使临走前留的标记。我顺线追踪，发现他们往西州去了。”
“西州？”谢令仪挑眉。
“是。”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她面上，有一瞬迟疑，终还是低声道：“那是当年前朝最后一批大理寺旧部押送秘卷之地，密诏记载‘南归西藏’。”
“楚家的根竟藏在那边。”
谢令仪接过信，目光如炬：“那你此行……可被察觉？”
卫长风沉默一息：“……我被埋伏一次，伤不重。他们似是有备而来，似乎知晓我身边有人接应。”
谢令仪蹙眉，心知有变：“你这几日便留在府内休整。交给杜医郎与知微先走一线。”
卫长风点点头，却忽地出声唤住她：“主子——”
“嗯？”
他走近一步，低声道：“若事有不测，记得先保住自己。”
她闻言一笑，眉目间却有几分认真：“我不会让你们有人再出事。”
卫长风眼神一动，张了张口，却终是低头不语。
而与此同时，沈青砚自东市回返，带来一条新的线索。
“礼部尚书近来亲自处理户部之事，颇不寻常。”他展开一页字迹娟秀的笔录，“且据我一位旧识所言，东厂与礼部之间有一笔大额往来账务，正是三年前楚家倒台之后悄然建立的。”
谢令仪蹙眉翻阅：“若这账能查出来源，我们便可顺势将这‘楚望’锁死。”
沈青砚沉思一瞬：“我可以试着查。”
“不行。”她果断拒绝，“此事交由谢棠与杜医郎，你如今己暴露于京中，楚家若识得你，反而会提前藏匿证据。”
沈青砚看着她眼神中盛着满满的担忧，却还是点头：“好。”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心头忽地一动。
“青砚。”她唤。
“嗯？”
“你可会后悔？”
沈青砚怔住。
“后悔留在这江湖尽头，搅入这朝局风云。”她道，声音不高，却在夜雨之中分外清晰。
沈青砚抬眸，眼底微光浮动。
“与你在一起，无论风起雷动，皆不后悔。”
深夜，灯火微明。谢令仪独坐窗前，翻阅那封神秘“烛”帖的反面，发现一枚细微的红色烙印——楚氏旧印，竟隐于纹饰之下。
她缓缓将信摊开，在火光下烧成灰烬，转身时，外头风己停，雷声沉入地底。
风暴未至，密谋己动。
而明日，百花楼——她与那“朝中新贵”的第一次碰面，或许就会揭开楚家真正布局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