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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灯火渐息，内廷灯笼犹未熄，九华宫密室之中，谢令仪眉间紧蹙，身着月白夜行衣，手指着卷宗最末一角，用烛火细细辨认残字。
“以金线绣成‘靖南’之纹，为传家所藏之物……”她低声念出这句话，指尖划过一处封蜡印痕，眸中骤然沉凝。
“靖南……”杜医郎捧着新制的解毒方剂走入，听得此言一怔，“你是说，那染毒的工部官员随身佩戴的铜牌，与楚家祖系旧物相似？”
“不错，而且那铜牌的花纹，与谢祖留下的旧防图中密录的一枚‘镇纹’遥遥呼应。”谢令仪坐起身，取出一幅残图，在桌案上铺开，“你看此处，当年祖父所绘‘西山三防’，以三重阵势交错而布，最中央便是一处隐秘图案，若不是你昨日偶然拿回这铜牌，我竟未能察觉。”
杜医郎俯身细看，低声道：“若此图为真，那‘靖南’图纹并非装饰，而是启阵的关键。可惜，这不过是残卷一角，其余……”
话音未落，门外卫长风己疾步而至，衣袍上沾有细密夜露，神情却一如往常冷峻。
“妻主。”他拱手低声道，“方才自南市归来，探得一事：有密使昨日夜中潜入楚家旧宅，其行迹古怪，似有觅物之意。”
谢令仪闻言眼中一亮：“找东西？”
“拦下一人，只言是受命寻找一封遗书，署名‘楚衡’。”
“楚衡……”她喃喃念道，“是当年楚家庶子，也是朝中少有人知的军略师——曾暗中为前朝王谋布防，死得极其蹊跷。”
沈青砚不知何时至，己坐在她身旁，接过卷宗一页细读，片刻后语气清缓：“若这封遗书真存在，恐牵扯更大。楚家覆灭之初，太后便以‘通敌谋反’一罪封其宗族，此番旧部异动，是否与前朝残余之策相关？”
“极有可能。”谢令仪倏然起身，目光如炬，“楚家若真藏有与前朝勾连之物，必不能让其流出。青砚，你调派文院旧友，从礼部入手查当年各地岁贡交错账目；杜医郎，你再配几剂‘探气药’，明日随我进南市旧巷。”
卫长风低声补上一句：“属下己在密巷布下暗哨，只待号令。”
三人皆是她手中利器，此刻听令而动，一时肃杀暗涌。
月上枝头，灯影斜晃。正待散会，谢令仪看了眼身旁几人，眼角略带困倦，却难掩眼底温软。她缓声道：
“时己不早，今日便到此。你们也歇下罢。”
沈青砚柔声劝道：“你也须早些休息，连日奔忙，身子己大不如从前。”
谢令仪轻笑：“你倒学会唠叨了。”
杜医郎瞥了眼两人，眼底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却也未言，温声行礼便退下。
待人散尽，谢令仪独自立于帘后，对月沉思。忽而一道高大身影悄然至她身后，尚未开口，她己知是卫长风。
“你方才说，在南市发现信使行踪，是否查明其身份？”她仍望着窗外未转身。
“查过，乃是前昭宁营余部，早年随靖王南征，后在楚家藏身。”卫长风声音低沉，隐含一丝隐忧，“但我追查至南码头时，有一人出手极快，救走那信使。属下未能识其面目。”
“无妨。”谢令仪缓缓转身，“你己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一语落下，卫长风眸中泛起涟漪。他定定看着她，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
“妻主，长风……今晚愿守您榻前。”
谢令仪点了点头：“那就留着吧。”
……
当夜，寝殿静谧。谢令仪睡得极浅，一阵风吹动纱帐，熟悉的气息让她睁开眼，卫长风不知何时己倚在她床榻前，姿势仍如护卫姿态般肃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腕侧。
“长风。”她声音轻柔，带着从未有过的疲倦，“你说我若执意追查到底，真能撼动那位太后的基石？”
他俯身，眼神坚定：“若是妻主，便没有做不到的事。”
谢令仪一笑：“你如今这般说话，我竟有些听不惯。”
卫长风低声道：“因我……不再只是护你之人。”
两人之间气氛骤然一静，她眸中微颤，随即轻轻一拉，将他拽入榻中。
翌日，天未亮，谢令仪便唤醒所有随行之人。
“今日分三路而行。杜医郎与我进南市搜药坊暗踪；谢棠率人赴楚宅周边探访地契旧册；青砚去会一位礼部老友，查三年前内库清账一案。”
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神情沉着却笃定。
“此番是战，是仗，是谋，也是劫。”
“但终究，是我们谢家，亲手翻出这一页旧账。”
众人领命而去，谢令仪立于风中，望向己泛鱼肚白的天色，心中一片清明。
风未起，潜龙未出。
但她知，那一日，终将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