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京城寂寥。谢府正院灯火未熄,映得窗纸明亮,静谧中透出些许不安的躁动。
沈青砚自书房步入内室,手中那份从礼部旧友处所得的账册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他的面色仍温润如昔,却难掩眼底担忧。
谢令仪斜倚榻上,低头翻阅情报,见他进来,微抬下颌:“礼部那边真有问题?”
沈青砚点头,将账册递至她手中:“楚氏产业被抄之后,竟仍有流水流向礼部私库,不少账目经手人早年便与楚老太君交好。”
谢令仪眼眸一凝,指尖在纸页边缘轻,忽而问道:“你觉得礼部尚书,是旧楚人?”
沈青砚沉思一瞬,低声道:“或许不是心腹,却也未曾真正断绝瓜葛。如今朝中分流,太后虽不明言,但对你试探不止……这一环若处置得当,可扳倒楚家一脉。”
“若真如此,太后不动手,只怕也是在等我先出招。”谢令仪冷笑一声,眼神锋利。
沈青砚靠近她,柔声道:“但你不必一人应对,我和阿和、长风都在。”
谢令仪抬眸看他,眼底柔和一瞬。她伸手,牵过他衣袖,柔声一笑:“我知你们在,我也……不打算让你们再担忧。”
沈青砚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语贴耳:“那便歇一歇,不要太累了。”
谢令仪略偏头,靠在他颈侧,轻声:“青砚……”
夜更深了。帷帐垂落,一切温柔缱绻悄无声息。
次日清晨,顾青和带回城东一则消息,一位老友因案卷之事前往工部,却无故昏厥在堂。验脉后发现体内有慢性毒素残留,细查源头,竟牵出一位曾为楚家掌灶的旧仆。
“那人如今改姓换名,藏于民间,靠售卖药膳维生。”顾青和轻抚衣袖,语气沉着,“我己遣人暗中跟踪,他每月都有人递信取银,极可能尚有主使。”
谢令仪点头,嘱咐宁知微将其列入重点监视名单,又道:“楚家当年铺设暗线至今犹存,恐怕那位‘旧朝之主’并未死透。”
宁知微眉心微蹙:“可如今南荒来路难辨,信使、旧部皆活动频繁,难保不会有更大动作。”
她话音未落,卫长风从侧门而入,眉目冷峻,披着夜行斗篷,身上尚带寒意。他看向谢令仪,语气一如既往的克制沉稳:“昨夜尾随的一批人,确认来自南荒,是楚家余孽旧部,意图联络京中应内。”
谢令仪挑眉:“己解决?”
“未动手,他们不知我踪迹。属下在城南林间设了暗哨屏障,数人留守,若有异动,会立刻传来。”他说完,视线停留在谢令仪身上片刻,低声:“你近日不要独自出府。”
谢令仪与他对视,忽而一笑:“你总是最先察觉危险。”
卫长风未言,拱手欲退,却被她唤住:“长风,今晚你随我一道去东郊义诊。”
他微怔,却未拒绝,只是点头:“谨遵主上之命。”
谢令仪看着他离去背影,眼中一丝笑意未散。
傍晚时分,三人一同前往义诊,杜医郎己提前抵达,与当地百姓交谈甚欢,偶有妇人推着孩童前来问诊。谢令仪一身素衣,卸下权威外壳,与民同坐,听着杜医郎道来那中毒案底,眉心越发紧蹙。
“这毒并非常见草药,而是某种偏方所炼,需有内官引脉才可缓解。”杜医郎压低声音,“且这几年来相同病症者不止一人,多为工部低级吏员。”
谢令仪眸光闪烁,低声吩咐:“明日让谢棠跟进工部密库账目。”
夜归途中,她与卫长风一同坐于马车内,车中暖炉微亮,轻微摇晃中,谢令仪靠在一侧轻声问:“长风,你会不会后悔?”
卫长风微愕:“为何问此话?”
“你原本可以只做我的护卫,不必牵涉这些风波。”她望着车帘外的星光,语气有些轻,“但如今你是我夫郎,我……”
卫长风摇头:“是属下愿意,不论何种身份,我愿意陪你行至最后。”
车厢内沉默半晌,谢令仪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忽而她伸手覆在他掌上,眼神里有前所未有的柔情。
卫长风的手微微颤了下,终是将她握紧。
“今夜随我歇吧。”谢令仪忽而低声说。
卫长风怔了怔,喉结轻滚,低应一声:“是。”
夜色下,马车悄然驶入谢府,帘影交织,岁月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