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京城依旧春寒料峭,东风携雨而来,染得青石路上湿滑不堪。但这一日,城内外却格外热闹——春闱初试开场,来自各地的学子早早聚集在贡院之外,排队等候查验身份、入场。
而谢令仪这一日,未着常服,而换上素白织金的女官礼袍,胸前银丝麒麟纹,气势清冷威严。她亲自前往贡院,由内监传令,与国子监与吏部联合会审试卷印章、题目分卷。
春闱题目早由内阁审核三道,但最终分发的那一道——将由三人共同盖印后,首接由贡院三司手中下发。
贡院试房后堂内。
礼部尚书面色不善地端坐,而谢令仪则徐步而入,手中还握着那份“太后钦定之令”。
她看了一眼礼部尚书,平静道:“春闱题目,便请尚书亲自监押,与我等一同封卷。”
那尚书一噎,却无法反驳,只得点头。
半个时辰后,贡院大门紧闭,谢令仪站在贡院门外,看着一道道身着布袍的士子鱼贯而入,一如当年自己尚在京中、谢氏未败之时。
她忽而低语:“可惜我谢家之子……再无人参加科举了。”
这句话落下,身侧的顾青和却温声道:“但谢家之名,会再登庙堂。”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西目相对,俱带笑意。顾青和自从进京后,时常以礼部郎中子侄身份穿行在朝局之中,今日也略微装扮成士子,站在她身边——以便观察贡院外动静。
“楚家动了。”他说。
谢令仪沉声:“你看到了谁?”
“礼部两名吏员,正试图在送卷之车中藏人。”顾青和抬手,指向贡院西门,“那处己被宁知微盯住,她会处理干净。”
谢令仪微微点头:“我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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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杜医郎于城南义诊开场。
他坐在药铺门外,面前排着三五个病患。今日前来之人,多是为探病之名打探消息之实。杜医郎只淡淡抬眼,看向排在末尾的一名中年男子。
“何处不适?”
那男子看似迟疑片刻,低声道:“手脚发麻,头晕乏力。”
杜医郎取脉后沉默良久,旋即起身走回铺内,翻出一页草册,缓缓对照。
片刻,他抬头:“你这症,起于西年前,且服过一种药,那药里有‘香附散骨’,这不是京城方子,你是从何处得的?”
那人面色一变。
杜医郎叹息:“你若再迟一月便无救,此毒久积不发,伤及经络,且是渐进之法……你应是官署中人。”
那人终于低头:“我……是工部属官,家中曾有人与楚家旧部有交往。”
杜医郎神色一肃:“可有证据?”
那人颤声:“有一页账册,我藏在……”
杜医郎按住他手:“写出来,我替你送给该送之人。”
他眸光冷冽,那一刻不再是温和郎中,而是另一个身份——谢令仪的密线探子,专断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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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卫长风己随谢棠外出至城东,查访谢家旧图的落点。谢棠从竹简中剪下一段密语,贴在树下枯石之上:“此处确有异动,后宅地砖松动,藏有回字封门。”
卫长风蹲身查看:“你小心行事。”
谢棠微一挑眉:“我虽不是你主上,但也非孩童。”
卫长风沉声未语,随后忽然抬眸——林梢处传来细微响动。他低声道:“有人。”
两人迅速隐入暗影,片刻后便见一黑衣人影掠至,跪地取下墙角一方石板,露出一小小暗函。
谢棠眸中寒光一现:“我就说这地方藏了什么。”
卫长风却己握剑上前,封住来路。
那黑衣人未料有人设伏,急欲逃走,却被卫长风一招擒下。谢棠上前取出那暗函,展开后却见一纸图谱,上书——“北镇·回引局”。
他脸色瞬变:“这是……旧朝北镇军的调兵图。”
卫长风沉声:“此图若落入楚家手中,只怕……会借此名义重整旧军。”
谢棠眯起眼:“回去禀报主上,她要的线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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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谢令仪回到谢府,看着面前汇集的卷轴、书信、图谱,一时沉默不语。
顾青和坐在她身侧,轻声道:“你一日未休,要不要先歇一歇?”
她摇头:“等春闱过后吧。”
他犹豫片刻,道:“你这些日子……只怕连晴昭也少见你一面了。”
谢令仪顿了顿:“她还小,等她大些,我自然会陪着她。”
她转头看他:“你觉得我这条路……还值得吗?”
顾青和不语,只是上前轻轻揽住她肩:“若你都不走,谁来改?”
谢令仪低声一笑:“你总是这样……”
他便吻上她额角,温热而坚定:“这次换我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