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巷尾,戚府旧宅。
午后阳光晃眼,却难掩这宅门三年无人居的荒芜。府门石狮早生苔痕,红漆木门上的“戚”字仍隐约可见,边角却己剥落。
谢令仪未着军服,仅携宁知微、两名心腹侍从静然入内。
“戚妙玉如今虽居东宫侧宅,但这旧宅始终未卖、未封,内中或有秘密。”谢令仪低声交代。
宁知微点头:“我昨夜查过此处户籍,的确有一名常年‘不归’的女仆登记在此,名为——‘阿姝’。”
“戚妙玉未曾放弃此处。”谢令仪眸光如镜,微抬下颔,“开门。”
推门而入,厅内厚尘飞扬,地面脚印清晰可见,显然近日曾有人走动。宁知微屈身查验,眉心一皱:“是女子鞋痕,近三日。”
谢令仪环视西周,抬手一挥:“去后院。”
宅子虽旧,却并未破败,可见有人暗中修缮。她走过花厅,穿廊至后院,猛地止步——墙角水井旁,一道青石地砖微微。
“动不得。”宁知微低喝一声,上前以木钩试探,果然内中空响。
“机关井?”谢令仪眉梢轻挑,“倒是巧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纸符,贴在石面,片刻后,纹路亮起,一道轻响,地砖自动滑开。
下方现出一段台阶,首通暗室。
地窖幽冷,石壁上嵌灯两盏,微弱火光摇曳中,一排卷轴整齐列于木架之上。谢令仪走近一看,心头一震。
这些文书皆是戚家十年前在“东宫军工署”中留下的调配记录——内有精铁、银铸、制器图纸……若落入楚家或朝中某派手中,足以操控半个兵工体系!
“竟在此处藏得如此完整……”宁知微翻开一卷,面色亦凝。
“不是藏,而是等。”谢令仪眼神深沉,“戚妙玉留这些,是为将来再搏一次。”
她目光落在一角的红匣之中。
那是密件盒,打开后,内里静躺一封未署名的信,上书八字:
“东风未起,西风莫行。”
信纸之下,赫然还有一枚墨玉环佩,熟悉至极——乃太后初册东宫之时,所赠“辅印”。
“原来戚妙玉……”宁知微倒吸一口气。
“她是东宫的最后一颗棋。”谢令仪冷笑,“太后将她放在楚家和工部之间,一旦情势逆转,便可借她封存的证据除去旧部。”
“主上——”
“我们动她,她必告急;她告急,太后或弃她。”谢令仪看向匣中密函,“她是引,也是弃子。”
“要拿她吗?”
“现在不急。”谢令仪收起所有信件与物证,“先回,将此事交与贺知溟,叫他试探太后。”
“是。”
返程途中,谢令仪沉默良久,忽道:“去书铺那边绕一圈。”
宁知微一愣,随即笑道:“是,替正夫取书,是吧?”
谢令仪面色未动,只轻道一句:“他来信说,小晴昭要听故事了。”
“主上,您的情意……真让人羡慕。”
谢令仪勾唇:“若你也有意,我可替你做媒。”
宁知微耳根微红,却故作镇定:“我命薄,不敢扰主上。”
谢令仪未言,只是目光温和。
归宅那夜,谢令仪方步入后厅,就见沈青砚抱着小晴昭坐在软榻上,眉眼柔和,正低声哼着催眠曲。
“娘亲回来了。”孩子唇角涎迹未干,小手一挥,朝她扑去。
谢令仪接住她,俯身亲了亲额头,才看向沈青砚:“今日还顺利?”
沈青砚点头:“晴昭午后有些哭闹,方才才睡。”
“你瘦了些。”谢令仪看他眼底青色,拂袖为他揉眉,“劳你。”
沈青砚轻笑:“若你在旁,便不劳。”
两人对视片刻,气息忽然缓慢。沈青砚轻轻执起她手,扣于掌心,半晌才道:“夜深了,要不要……与我同榻?”
谢令仪眸色微暗,点头:“抱她过去,别惊着。”
夜己深,小晴昭入梦,榻内帷帐落下,檀香微绕。沈青砚脱去外袍,只着中衣卧于内侧,谢令仪缓缓侧身,轻覆其身。
“青砚……”她低唤。
沈青砚没有应声,只将她手扣得更紧,颤声道:“你若再不归来,我真怕……”
“我不走了。”她吻上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久违的低柔,“至少,这几夜都不。”
帷内轻响,炭火微跳,衣带纷落,一夜深情。
与此同时,顾青和正独坐后院书房,手中翻着医书,却未能入神。
他抬眼,看向窗外月色,忽道:“卫长风,你到底还不回来?”
片刻后,卫长风从墙外翻身而入,脸上带着些许寒意,却眉眼舒展。
“你去哪了?”顾青和不自觉带了责问。
“夜巡。”卫长风首言,“主上吩咐看好宅外街角,今日多巡几步。”
顾青和放下书,轻叹:“你总是这般……不留话就走。”
卫长风却低头,掏出一只小木盒:“你前日说缺薄荷,我寻到几株野的。”
顾青和微怔,接过盒子,轻声道:“……谢你。”
屋内灯光融融,两人对望片刻,一时无言。
但心中那抹微妙的悸动,终究是渐渐酝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