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山门寂寂。
夜深时分,青鸾寺内灯火微熄,唯独后院一隅透出淡黄烛光,随风摇曳。
卫长风藏身于后院围墙外,呼吸收敛至极致,几乎与暗影合为一体。顾青和手执竹骨伞,贴着外檐低声道:“据说这寺里有一处禁地,曾是太后册封供奉所修之处。”
“禁地的门槛下,有秘符锁阵。”卫长风沉声,“刚才我试过,从南角能绕进去。”
“走。”顾青和简洁回话。
两人动作迅速,避过廊下守僧,从外墙一道坍陷之处钻入。
院内静极,空气中却混着淡淡檀香与药味。顾青和鼻翼轻动,立刻低声道:“是金莲子粉,掺了神智催化剂。”
“这不是一般香客能接触的东西。”卫长风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小心前行。
绕过一尊覆布神像,地上石板边缘隐约有磨损痕迹。顾青和俯身查看,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针,顺着裂缝探入。
“这下面,藏着东西。”
他刚想再试探,忽听“咔哒”一声,石板轻震,一枚暗槽开启。
一封淡黄丝绢包裹的书简露出半边。卫长风迅速取出,用衣角拭去灰尘,顾青和瞧一眼,低声倒吸一口凉气。
“是工部调令……上面的官印还在。”
“日期在六年前。”卫长风冷声道,“当时楚家正筹建南荒水渠,这批人手,是调去监工的。”
顾青和手指一点角落:“可后面还有一行,写着‘奉上意特准改配——交河口’。”
两人同时变色。
“交河口……又是交河口。”顾青和喃喃。
“交河口”正是杜医郎与宁知微发现剿共密卷的地点,也是谢令仪昔年失踪三日之地。
“有人在那时就开始重组旧部。”卫长风道,“而这封调令……说明太后早有知情。”
“我们不能再拖。”顾青和目光沉如墨,“回去,告知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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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书房内,谢令仪伏案未歇。
宁知微自门外入内,手中抱着沉沉一摞密卷,放于桌前。
“主上,证据齐全。‘第十六案’所列部属,与现工部二司至少有六人重合。”
“另,杜医郎确认,一名曾署为‘楚氏家仆’的护卫,己在前月死于京郊,疑似灭口。”
谢令仪捻起其中一页,眼底不动声色:“都说楚家尽灭,但他们的血脉与势力,从未断过。”
“太后当年为何放他们一马,如今为何又打算收拢,目的不明。”宁知微拱手。
谢令仪轻声:“太后不是轻易示弱之人,若她要收回朝中主权,便会先整肃东宫,再动兵部,最后重建侍卫营。”
她缓缓阖上卷宗,目光投向夜色:“而我们……必须快她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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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谢府内院,晴昭一早醒来,软软哼唧几声便爬出榻角。
沈青砚正与小丫鬟在院中晾晒新制的婴儿肚兜,听到动静忙走入屋中,将女儿抱入怀中。
“阿昭又早醒了。”他低声哄着,一手稳稳托住女儿后颈,眼神温柔似水。
谢令仪推门而入,见到这幕,唇角一抹笑意自然浮现。
“你昨夜没睡?”沈青砚注意到她眼下浅浅青影。
“稍晚些。”谢令仪走上前,亲手将晴昭抱过,放在怀中轻轻摇着,“但有收获。”
她轻声叙述昨夜顾青和与卫长风探青鸾寺之事,沈青砚听完,脸色微变:“若这些线索成链,那太后早己布棋多步。”
谢令仪点头:“但我也留了一手。”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哨扣,放在他掌心:“若真有一日我不在,你便带着阿昭回村,以顾清和或长风为主,一切听宁知微安排。”
沈青砚怔怔看着她,低声道:“你……不必说这些。”
谢令仪握住他手指:“但我必须备好。”
他沉默良久,终是轻轻抱住她,声音低哑:“我信你。”
她低笑:“我也是,你的好,我都知道。”
两人相拥而立,窗外阳光洒下,淡淡流光落在女儿睡颜上,静谧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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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谢府门前来了一封红漆官书。
送信人并未留下姓名,只口述一句话:
“请谢将军夜赴东宫后林,旧友候见。”
谢令仪拈起信函,信封无字,唯独印角处,一枚极淡的印记——“一笔春山”,是她早年旧部某人所用印。
她眸光一沉,将信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