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那些锦缎,面色骤变,攥着鲛绡帕的指节泛着青白,霍然起身质问:“谢清玄这是何意?!”
茶盏翻倒在矮几上,碧色茶汤蜿蜒成溪,浸透了案头的奏折。
箫楚楚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倚在榻上轻笑:“母后,谢清玄他就是个木头。”
回忆突然漫上眼底,她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
“儿臣相信他心里是有儿臣的……儿臣想让他亲口承认……”
“那日在摘星楼遇刺,他为护我跌下高台,后背被琉璃瓦划得血肉模糊,却还死死搂着我不肯松手......”
皇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三日前收到的密折——谢明远言辞恳切,恳请将儿子调任外省任职。
如今想来,这位老臣怕是早察觉到儿子与公主间的荒唐事,才急于将儿子调离是非之地。
“本宫最后问一次。”
皇后抬手抚上女儿发间歪斜的九鸾钗,冰凉的东珠硌着掌心。
“可要赐婚?”
箫楚楚望向窗外随风摇曳的桃枝,昨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谢清玄就是在那株桃树下,一边说着“臣僭越了”,一边将她抵在树干上。
还有每个破晓时分,他颤抖着替她描眉,狼毫笔尖总是画不首那道黛青。
“不要。”
她将晶莹的荔枝含入口中,甜腻的汁水在舌尖散开。
“儿臣要他自己挣破那身枷锁。”
想起那夜被扯断的金丝索,想起谢清玄眼底挣扎的,她笑得愈发恣意。
“就像他那日挣断的金丝索......”
话音未落,云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发髻散乱,绣鞋上沾着泥渍:“殿下,皇后娘娘,谢大人求见......”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永乐公主。”
谢清玄官袍褶皱凌乱,玉带歪斜,跪在阶下时带起一阵劲风。
他手中高举的象牙笏板赫然裂成两半,声音却沉稳如常:“臣...臣来取昨日落下的《礼记》批注。”
皇后瞥见他颈间蜿蜒的抓痕,怒极反笑:“谢侍读的批注,原是写在永乐公主肌肤上么?”
谢清玄猛地抬头,正对上箫楚楚戏谑的目光。
她赤足踏过满地碎冰走来,金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石榴红裙摆扫过他手背,带来一阵温热。
染着血色的玉簪挑起他下颌,她眼尾含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威胁:“大人来得正好。母后问本宫要不要赐婚呢。”
“公主金枝玉叶……”
谢清玄喉结艰难地滚动,余光扫过箫楚楚半敞的衣领,锁骨下方那排齿痕赫然在目,是昨夜他失控留下的印记。
他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臣不敢高攀。”
“不敢?”
箫楚楚冷笑一声,纤手如蝶掠过他衣襟,猛地扯开那枚白玉盘扣。
谢清玄心口结痂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那是藏书阁那夜,她用发簪在他心口刻下的印记。
“那夜在藏书阁,谢大人压着我说‘僭越一次又何妨’时,可没这般胆小。”
她的声音带着蜜糖般的蛊惑,却字字如刀。
“哐当——”
皇后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碎瓷在青玉砖上迸溅开来。
谢清玄的目光却被箫楚楚赤足上的血痕刺痛——那是今晨他慌乱打翻烛台时留下的烫伤,此刻伤口还泛着红肿。
记忆突然翻涌,她总爱赤着脚在公主府游荡,说这样能第一时间听见他来的脚步声。
“臣……”
谢清玄官袍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夜被她咬伤的地方。
“臣确有要物遗失。”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箫楚楚俯身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耳垂:“可是找这个?”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染血的绢帕,帕角绣着的交颈鸳鸯栩栩如生,雄鸟眼珠处的珍珠还刻着“玄”字。
“谢大人昨夜用它裹伤时,说了句梦话……”
谢清玄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夜情动之时,他恍惚间呢喃出了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就在这时,皇后突然怒喝一声:“罢了,你们的事本宫不掺和了,摆驾,回宫!”
随着殿门重重阖上的声响,谢清玄突然失控,将她狠狠按在朱红的廊柱上:“公主非要毁尽臣的清誉才甘心?”
“清誉?”
箫楚楚仰起头,咬住他下颌,染着丹蔻的手指熟练地咬开他腰间玉带。
“谢大人前几日与我苟且时,可曾想过清誉?”
鎏金护甲划过他脊背的旧伤,那是摘星楼护她时留下的疤痕。
“前在我榻上说的‘心慕殿下’,莫不也是梦话?”
谢清玄铁钳般的手扣住她腕骨,金铃铛在相触的刹那发出凌乱的脆响。
“臣最后说一次......”
他喉间泛起铁锈味,目光却死死盯着她锁骨间那片深浅不一的吻痕。
“那就说啊!”
箫楚楚突然扯开月白中衣,春雪般的肌肤上绽放着红梅似的印记。
她抓起案上那支刻着“玄”字的玉簪,尖锐的簪头抵住心口朱砂痣。
“说你不要我!说这几日露水情缘只是逢场作戏!”
睫毛剧烈颤动间,一滴泪终于滚落。
“你说,我就信。”
谢清玄望着她眼底将坠未坠的泪,忽然想起生辰宴那日。
他徒手撕开金笼时,她也是这般神情,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就会化作春雪消融。
“够了!”
他猛然夺过玉簪,锋利的簪尖没入掌心。
鲜血顺着纹路滴落在鸳鸯帕上,将绣着的“吾妻楚楚”西字晕染得愈发猩红。
喉结滚动三次,终究没能吐出完整字句。
躲在门后的皇后攥紧帕子,恨不得冲出去给这榆木脑袋一巴掌:“谢家这小子嘴是真硬,改天有时间本宫好好治治他。”
见他沉默如困兽,箫楚楚忽然轻笑出声,泪痕未干的脸凑到他眼前:“罢了。”
她舌尖轻舔过他唇角血珠,甜腥的味道在齿间蔓延,“本宫等得起。”
指尖顺着他松垮的衣襟探入,划过心口的旧疤。
“横竖谢大人夜夜翻墙的功夫了得......不如今晚,换个姿势抄《清静经》?”
暮鼓声穿透重重宫墙时,谢清玄攥着浸透血的鸳鸯帕转身离去。
官袍后摆扬起的刹那,腰际那道新鲜的齿痕若隐若现——那是今晨她故意咬的。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箫楚楚倚着朱漆门扉低笑。
那张写着“子时,老地方”的字条,早己顺着他衣襟滑落,贴着心口发烫。
殿外细雨渐密,打湿了檐下的青铜鹤灯,却照不亮谢清玄眼底翻涌的,比夜色更深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