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风裹着未燃尽的烛泪气息,如鬼魅般穿过雕花窗棂。
箫楚楚赤足踩过满地狼藉,茜色肚兜随意挂在青铜仙鹤灯架上,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下,腕间那道红痕愈发触目惊心。
“殿下,太医院送来的避子汤……”
秋水捧着青瓷药碗,恭敬地递到箫楚楚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箫楚楚瞥了眼汤药,神色淡然:“先放着,本宫一会儿喝。吩咐下去,本宫要沐浴更衣。”
“是。”秋水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退下。
待夜幕低垂,酉时的汤泉池内,氤氲水汽弥漫。
“殿下,药浴备好了。”
云裳捧着缠枝莲纹玉盆,跪在屏风外。
水面上漂浮的芍药花瓣,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惶——公主肩头那片泛紫的齿痕,如同烙印般深刻。
箫楚楚慵懒地倚在池边,白玉般的手指拨弄着水中倒影,金护甲轻轻刮过锁骨处结痂的咬伤,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昨儿夜里,谢大人可是把本宫当奏折批呢。”
她忽然轻笑出声,水珠顺着指尖滑落,滴在云裳手背上。
“你猜他扯断本宫几根衣带?”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云裳低着头,声音发颤。
“叁根。”箫楚楚扬起湿漉漉的腕子,金铃铛上还缠着半截绯色绸缎。
“第一根说要恪守祖训,第二根骂本宫不知廉耻……”
她突然将整张脸埋进水中,片刻后再抬头,眼尾泛起艳丽的绯红。
“扯断第叁根时,他咬得本宫好疼。”
云裳慌忙递上软巾,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既与谢大人有了肌肤之亲,为何不禀明圣上让谢大人迎娶殿下您?”
铜镜中,箫楚楚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伸手捏起案头的玉簪,簪尾刻着的“玄”字正对着颈侧的吻痕,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那夜本宫在茶里添了西域的‘情缠’。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本宫要的是谢清玄心甘情愿地向父皇请婚,若是强迫他岂不是无趣?”
指尖骤然收紧,羊脂白玉簪在紫檀妆台划出刺耳声响,木屑簌簌落在胭脂盒上。
箫楚楚望着镜中破碎的面影,嘴角勾起笑意:“我要他清醒着沉沦,懊悔着动情,明明欲念焚身还要跪在祠堂抄《清静经》。”
更鼓惊飞檐下雀鸟,箫楚楚倚在窗边。
绯色锦缎沾着斑驳墨迹与干涸血迹,领口缠绕的断发还泛着墨玉般的光泽——那是昨夜她扯碎玉冠时,从谢清玄束发处夺来的战利品。
金线绣就的孔雀尾羽拂过她的脚踝,像极了谢清玄昨日在朝堂上,展开弹劾奏章时的冷傲姿态。
“本宫要他亲手撕了谢氏百年清誉。”
她突然转身,广袖扫落案上的《女诫》,泛黄书页散落在地。
“要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承认动情,要他明知仕途尽毁仍求着父皇赐婚......”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窗外惊雷炸响。
箫楚楚抬手抚上颈间尚未消退的吻痕,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轻笑出声:“要他心甘情愿地做本宫的裙下之臣。”
雨丝顺着窗棂滴落,将她眼底疯狂的欲念晕染得愈发浓烈。
暮春的日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玉砖上筛出细碎金斑,像撒了满地的碎金箔。
箫楚楚斜倚在海棠纹贵妃榻上,皓腕轻抬,腕间九连环金铃随着剥荔枝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水晶盏里的冰球渐渐消融,水珠顺着案角蜿蜒而下,正巧滴落在谢清玄昨夜遗落的云纹玉簪上,在温润的玉色表面凝成晶莹的水珠。
“楚楚。”
皇后的声音从雕花门外传来,鎏金茶盏搁在缠枝莲纹矮几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白翎雀。
凤袍上的东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冷冽的光。
箫楚楚剥荔枝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荔枝肉突然迸出汁水,溅在膝头的素白帕子上。
“母后尝尝这荔枝?”
她将盛着冰荔枝的水晶盏推过去,眼尾含笑。
“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甜得很。”
皇后却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染着凤仙花汁的丹蔻深深陷进肌肤。
“你父皇说,谢家那孩子的孝期满了。”
“三年前他拿守孝搪塞赐婚,如今….”
话锋一转,凤目扫过女儿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
“本宫听闻,谢侍读近来常在公主府‘议事’至深夜?”
殿内的沉水香突然变得呛人,箫楚楚下意识抬手拢了拢松垮的衣领。
铜镜中,锁骨下那点朱砂痣早己被吮咬得斑驳,谢清玄总爱在情动时用玉簪尖轻轻描摹这处,说朱砂混着血色的模样,像极了御花园里开得最艳的赤芍药。
“母后,赐婚一事儿臣自有定夺……”
她突然抓起案上的玉簪,狠狠掷进冰碗。
“哗啦”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皇后的月白袖口。
“谢清玄不是最重清名么?儿臣偏要他自己捧着婚书,跪在太极殿前求娶。”
她突然将玉簪掷进冰碗,溅起的水花打湿皇后袖口,箫楚楚望着冰碗中沉浮的玉簪,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皇后指尖一颤,茶盖歪斜着磕在茶碗边缘,碧色茶汤泼溅在月白凤纹裙裾上,洇开一片暗痕。
她望着女儿颈间新添的牙印与旧痕交错,忽然想起今晨太医令密报里的字句——公主府的避子汤药,己连续一月未断。
“你可知朝中近日的传言?”
皇后猛地拍案厉声呵斥,鎏金花纹与青玉台面相撞发出脆响。
“说谢侍读的轿辇,天未亮才从你府中离开。”
箫楚楚漫不经心地旋身倚回贵妃榻,石榴红裙摆如流霞般扫过满地荔枝壳。
她垂眸抚过腕间淡青色的指痕,忽然轻笑出声:“母后不如去问问谢大人...”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环佩叮咚声。
大宫女云裳捧着朱漆描金食盒碎步而入,鬓边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轻晃:“公主,谢大人差人送来——”
“放下吧。”
箫楚楚截断话语,丹蔻染就的指尖却己迫不及待地挑开盒盖。
盒内是她差人送去的锦缎,如今被他原封不动地退回。
箫楚楚轻笑,他还是老样子,宁折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