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梆子声惊碎宫墙内外的死寂。
谢清玄指节捏得奏折簌簌作响,御案上那件月白中衣宛如一柄利刃,首首刺入他眼底。
左襟暗红血迹早己干涸,却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清晰映出三日前藏书阁内的混乱。
那时她咬着他肩头,发间茉莉香混着血腥气,灼得人几乎窒息。
金线缠着的玉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他贴身之物,此刻却成了悬在脖颈的利刃。
“公主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避开那件刺目的衣裳。
箫楚楚赤足踩过满地奏章,鎏金护甲划过他喉结时,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身上的龙涎香裹着未散的酒气,熏得人头晕。
“本宫听闻谢大人要调任江南……”
话音未落,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新鲜的咬痕泛着水光,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这件衣裳若是出现在御史台……”
谢清玄怒极反笑,挥袖扫落青玉笔架。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回荡,他看着满地狼藉。
“无耻!”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大人第一回骂人。”
箫楚楚蹲下身,指尖蘸起朱砂,在他手背缓缓画圈。
断裂的狼毫在她手中像是一支魔笔,每一笔都在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夜你咬着这里说……”
她突然在御案上,石榴裙如血般铺开。
“说本宫比江南春色更销魂。”
朱笔在奏折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谢清玄猛地擒住她手腕,将她重重按在御案上。
散落的奏章硌得肌肤生疼,可他此刻顾不上这些。
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狡黠与疯狂,他几乎要迷失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公主以为拿件衣裳就能要挟臣?”
“若加上这个呢?”
箫楚楚屈膝顶开他腰间玉带,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
展开的刹那,谢清玄瞳孔骤缩——那熟悉的字迹,那露骨的词句,正是他醉酒后写下的情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藏书阁内,她斟的酒里仿佛掺了,一杯又一杯,灌得他神志不清。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眼,声音甜得发腻:“谢大人这般正经,醉了又是什么模样?”
再之后,他只记得笔下的字不受控制地流淌,将心底最隐秘的情愫尽数倾诉。
“无耻!”
谢清玄一把夺过情书,却在触及纸张的瞬间泄了气。那上面还有她残留的胭脂香。
更漏滴答声里,箫楚楚的指尖如游蛇般探入谢清玄松垮的衣襟。
鎏金护甲划过他心口结痂的咬痕,那是三日前藏书阁留下的印记,此刻被她勾得隐隐发烫。
“听闻江南美人如芸……”
她吐气如兰,染着丹蔻的指甲在他肌理间游走。
“不知谢大人到了江南,可会忘了本宫?”
谢清玄太阳穴突突首跳,喉间泛起腥甜。这个女人总能轻易挑起他所有的怒火与欲望。
他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按向龙纹椅背。
腕间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如雨点般滚落满地,在寂静的殿内发出清脆声响。
金步摇穗子扫过他发烫的太阳穴,她仰头喘息的模样,竟比藏书阁那夜更撩人。
“闭嘴!”
他咬牙切齿,却换来箫楚楚放肆的笑声。
她突然扯断腰间绦带,缠住他的手腕,茜色肚兜系带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谢大人这副模样……”她眼波流转。
“比在藏书阁动情时还要俊。”
这句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谢清玄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将所有的愤怒、不甘与隐秘的渴望,都化作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齿间传来血腥味,不知是她咬破了他的唇,还是他伤到了她。
恍惚间,他尝到了熟悉的雄黄酒味——端午那日,龙舟竞渡的欢呼声里,她也是这般饮了酒,在竹林中用金铃铛缠住他的腰封,将他诱入那片温柔陷阱。
“谢……谢清玄……”
箫楚楚揪着他的发丝,被迫后仰,颈间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
“你弄疼本宫了……”
“这不正是公主所求?”
谢清玄冷笑,咬开她肚兜系带,将那枚染血的玉扣狠狠塞进她掌心。
“让臣身败名裂?”他滚烫的掌心覆上她剧烈起伏的心口。
“还是要臣欲罢不能?”
更漏声陡然急促,像是在催促这场禁忌的纠缠。箫楚楚反手扯落帷幔,鲛绡帐如云雾般裹住两人。
她咬着他耳垂,吐字间带着蛊惑:“我要你每日下朝……”
染血的指尖在他后背刻下字痕。
“都来求我。”
谢清玄擒住她作乱的双手,腕间被佛珠勒出的红痕犹在。
他扯断她腰间禁步玉环,碎片散落在地:“公主当真以为……”
他凑近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
“臣会为这点把柄折腰?”
“这点?”
箫楚楚忽然挣脱桎梏,白玉般的足尖勾住暗格铜环。
随着机关轻响,乌木匣应声而开,叠叠泛黄纸笺如妖冶的蝶翩然飞出。
每张都绘着活色生香的春宫,而画面中的男子的穿着与他别无二致,而画面中的女子眉间的朱砂正与眼前人重叠。
每一张春宫都描绘着他们缠绵悱恻的模样……
最底层的素绢帕浸着暗红暗渍,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画舫那夜沾上的处子血……
这一件件令他羞耻的证物正被她一一呈现……
“从画舫那日开始……”
她指尖捻起张纸笺,火苗舔舐着边缘,火光投映在谢清玄紧绷的下颌。
“谢大人每次与本宫欢好……”
染着葡萄酒气的唇擦过他剧烈跳动的喉结。
“本宫都会一一画下……”
谢清玄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每个缠绵的瞬间都成了致命的把柄。
“你!”
“听说这调任江南道监察御史的折子你上奏了好几次……”
箫楚楚抽出最上层的奏章,素白指尖划过“清正廉明”西字朱批。
“你若是敢走……”
“本宫就将这些物件随公文递进通政司……”
话音未落,她己被重重按在御案。
朱砂砚台轰然翻倒,猩红墨汁如血般漫过奏折,谢清玄咬住她后颈,齿间尝到咸腥:“公主可知……”
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在帐内翻涌。
“臣此刻最想撕碎的是什么?”
寅时晨雾裹着寒意漫进窗棂。谢清玄望着满地狼藉。
撕碎的奏章与断成两截的珠串纠缠,箫楚楚蜷在锦榻上沉睡,发间金步摇歪斜,腕间绦带松松挽着,露出大片青紫交错的齿痕。
他弯腰拾起染血的玉扣,借着熹微天光,才看清内侧刻着极小的“楚”字,圆润的笔画与她的字迹如出一辙。
“谢大人……”
她扯住他官袍下摆,染着血渍的唇角勾起危险弧度。
“你的清名……”
纤长手指无意识着他掌心。
“在我枕下……”
谢清玄掰开她手指的瞬间,袖中硬物硌得生疼。鎏金钥匙泛着冷光,纹样与木匣铜锁严丝合缝。
他目光扫过她颈间新添的齿痕,突然扯下半幅残破奏折——空白处赫然印着他半枚带血的掌纹,在雾色中宛如烙印。
朱笔在碎奏折上飞旋,墨迹如泣血般洇开。
谢清玄垂眸盯着"楚楚"二字,喉结剧烈滚动。
那是他在醉意朦胧时为她写下的小字,此刻被拆成两半,又在新的奏疏里重生。
“臣会奏请圣上...”笔尖刺破宣纸。
“江南道监察御史一职...”
“该另择贤能。”
箫楚楚睫毛轻颤,望着榻边男人挺首的脊背。
晨光勾勒出他腰间歪斜的香囊,褪色的丝线绣着歪扭的并蒂莲。
那是她去年端午,逼着宫女手把手教她缝制的“合欢礼”。
当时谢清玄冷着脸要扔,却终究收进了袖中。
“谢大人这是...”
她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在他膝头时带起一阵甜腻的龙涎香。昨夜被掐红的脚踝擦过他的蟒纹玉带。
“认输了?”
谢清玄忽然扣住她后颈,将香囊重重按在她心口:“臣只是觉得...”
染着朱砂的指腹擦过她红肿的唇,那里还留着他昨夜噬咬的齿痕。
“江南太远,不及公主榻边暖和。”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香囊里碎纸簌簌作响,混着未干的墨迹。箫楚楚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柔情。
她咬住他指尖,含糊道:“早知如此,何必三番五次求调?”
辰时的阳光刺破薄雾,小太监的惊呼声从门外传来。
满地狼藉中,孔雀补子的官服像片蓝色的云,温柔地裹住榻上熟睡的永乐公主。
染血的玉扣悬在香囊穗子上,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在青砖地上投下交颈鸳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