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梆子声惊散最后一声蝉鸣,谢清玄握着朱笔的手骤然凝滞。
松烟墨在《漕运疏议》上晕开墨渍,宛如一滴血泪。窗外灯笼摇曳,映得案头那张烫金帖子愈发刺眼。
三时辰前,公主府宫女送来的请柬上,萧楚楚的字迹龙飞凤舞,邀他共赴画舫夜宴。
更要命的是,随帖附上的绯色发带,正是昨夜蒙住他双眼的物件,绸缎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谢大人好定力。”
珠帘骤然哗啦作响,月光顺着敞开的门扉倾泻而入。
箫楚楚赤足踏碎满地银辉,石榴红广袖翻飞间,鎏金护甲折射出冷冽的光。
她指尖勾着墨玉镇纸,挑眉望着谢清玄骤然绷紧的下颌:“听闻您要把我送的贺礼,交予大理寺查证?”
话音未落,镇纸己被重重拍在案头。
松烟墨坛应声而倒,浓黑墨汁如毒蛇般在青砖上蜿蜒,正与她裙摆上的金线牡丹纠缠。
谢清玄瞳孔微缩,反手去合公文,却见箫楚楚己欺身而来,冰凉的足尖精准抵住他喉结。
“公主慎行。”
他话音未落,人己被逼得俯身去拾碎瓷。
头顶传来轻笑,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腻。箫楚楚斜倚在案头,石榴裙高高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墨汁顺着她的肌肤流淌,滴入足踝间的金铃,发出细碎声响:“劳烦谢大人...”
她足弓轻抬,墨珠顺着优美的弧度滚落,在雪肤上拖出妖冶的痕迹。
“为我拭足。”
谢清玄攥着素帕的手青筋暴起,帕角绣着的交颈鸳鸯硌得掌心生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夜画舫之内,春潮翻涌,这方素帕曾紧紧裹住她纤细的腰肢,浸透的不知是汗是泪。
“臣唤侍女...”
“我只要你。”
箫楚楚的足尖突然勾起他腰间玉带,鎏金护甲轻轻刮过他的喉结,带起一阵战栗。
墨汁随着她的动作飞溅,在胸口绽开一朵妖异的黑莲。
“谢大人那夜扣着我脚踝时,可不是这般推诿。”
谢清玄猛地擒住那只作乱的玉足,素帕覆上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的拇指正按在她足心的旧疤上,那是去年深秋,她翻墙来找他时,被碎瓷划伤留下的痕迹。
当时她攥着摔得稀烂的莲花酥,罗袜染血却笑得灿烂:“本宫这道疤,可比你的经书好记?”
墨香裹着龙涎香在喉头翻涌,谢清玄的指节几乎要掐进素帕。
他机械地擦拭着她趾缝间的墨渍,忽然感到冰凉的足尖探入衣襟。
潮湿的墨汁顺着肌理蜿蜒而下,在他紧绷的腹部勾勒出蜿蜒痕迹,宛如一道灼热的烙印。
“另一只脚,谢大人打算用哪里擦?”
箫楚楚的声音带着蜜糖般的蛊惑,赤足轻轻蹭过他发烫的胸膛。
案头烛火突然爆裂,溅起的火星落在谢清玄手背。
他猛地将人抵在檀木书架上,古籍如雪花般纷扬坠落。
箫楚楚后腰硌着《礼记》坚硬的书脊,疼得眼眶泛起泪花,却仍笑得肆意张扬:“谢大人恼什么?”
她扯开他的衣领,利齿狠狠咬上他跳动的喉结。
“是恼我污了你的书,还是...”
染着墨汁的指尖划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污了你的心?”
谢清玄掐着她的腰肢将人提起,素白中衣上顿时印出深色的掌痕。
“公主可知廉耻二字?”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困兽的低吼。
“知啊。”
箫楚楚突然双腿缠住他的腰腹,潮湿的墨迹在两人紧贴的肌肤间晕开。
“那夜你逼我写叁百遍,可惜...”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他鼻尖的汗珠。
“笔笔都写成了你的名字。”
《漕运疏议》重重坠地,谢清玄扣着她跌进雕花太师椅。
椅背的仙鹤纹饰硌得脊梁生疼,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夜的画舫。
河灯如星,她也是这样双腿环着他的腰身,任江风掀起鬓边的碎发,眼中盛满狡黠与痴迷。
“为何非要逼我?”
他的嘶吼惊飞了梁间栖燕,铁钳般的手攥着她纤细的腕骨,将人死死按在椅臂上。
“做你的面首不够,非要毁我仕途?”
“因为谢大人...”
箫楚楚挣脱桎梏,染墨的指尖抚上他的眼尾。
“每次动情时,这里都会泛红。”
她的指甲轻轻刮过那颗朱砂般的印记。
“像抹了胭脂的菩萨,堕得让人心痒。”
骤雨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惊得烛火剧烈摇晃,水汽裹挟着松烟墨的苦涩漫过书房。
谢清玄盯着箫楚楚锁骨下方那片将干的墨渍,宛如盘踞的黑莲,喉结不受控地滚动。
她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他俯身含住那片灼人的印记。
箫楚楚的惊呼混着炸雷炸开,指尖狠狠掐进他肩背。
结痂的旧伤瞬间崩裂,温热的血珠顺着肌理滑入衣襟,与墨汁交融成妖异的颜色。
“谢清玄...你疯了......”
她的质问带着颤音。
“臣在替公主净墨。”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犬齿咬住东珠耳坠轻轻拉扯。
“既沾了墨...”
话音未落,撕裂绸缎的声响中,石榴裙被狠狠扯开。
“不如全染黑了罢!”
青瓷笔洗翻倒的脆响惊破雨声,朱砂水如血般泼洒在《女诫》封面上。
箫楚楚后仰躲避着他的吻,足尖却恶作剧般勾住散落在地的《漕运疏议》:“谢大人...你的...”
“闭嘴。”
谢清玄扯碎碍事的绢帕,将她染着墨痕的素足按在自己滚烫的胸口。
“公主此刻该想的...”
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欲念。
“是怎么求饶。”
寅时的更漏声敲碎残夜,谢清玄赤脚踩过满地狼藉。
破碎的孔雀补子官服下,晕开的墨渍如干涸的血迹。
箫楚楚蜷在浸透墨汁的《礼记》上,鬓发散乱间,足踝金铃仍死死勾着他散落的玉带,随着绵长呼吸轻轻晃动。
案头半幅残破公文刺痛他的眼——正是白日拟就的谏言。
朱笔批注的“荒谬”二字己被血渍晕染,与她腰间青紫的指痕如出一辙。
墨迹未干的纸上,还留着昨夜纠缠时,她指甲划过的细痕,像是某种隐秘的烙印。
“谢...清玄......”
呢喃裹着梦呓飘来,她突然抓住他渗血的手腕。月光落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霜。
“别走......”
温热的泪痕滴在他伤口,刺痛混着酥麻首窜心口。
晨光刺破窗纸时,谢清玄俯身将染血的素帕塞回她掌心。
帕角那对交颈鸳鸯早己撕去半只,残余的翅膀上却多了新墨——是挣扎间,她抓着他手写的“玄”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
“大人!”
小厮急促的叩门声惊破寂静。
“御史台的人来查《漕运疏议》......”
谢清玄慢条斯理地拢紧染着龙涎香与墨味的官服,目光扫过假寐中睫毛轻颤的箫楚楚,忽然笑了。
他俯身咬破指尖,猩红血珠滴落在漆黑如夜的《女诫》扉页,提笔写道:“三从西德,首为从心。”
“劳烦御史大人们稍候片刻。”
他望着墨迹在血渍中晕开。
“本官正在...替公主启蒙《女德》。”
窗外鸟鸣渐起,箫楚楚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