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莲令

第 13章 池畔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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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折莲令
作者:
墨问心兰
本章字数:
6014
更新时间:
2025-06-03

七月初九申时三刻,毒辣的日头将太液池畔的垂柳晒得蔫头耷脑,柳叶蜷曲如被火燎过的残卷。

箫楚楚斜倚在雕花白玉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腰间金丝流苏,任由芙蓉糕屑从指缝间洒落。

池中红鲤争相跃出水面,搅碎一池碎金般的日光。

蝉鸣声浪里,那道魂牵梦萦的月白身影终于出现在九曲桥头。

谢清玄手持竹骨扇,广袖被穿堂风鼓起,倒像是谪仙误入了这烟火人间。

“谢大人来得正好。”

箫楚楚旋身时,石榴红裙如绽放的晚霞轰然散开,臂间烟罗披帛掠过石栏上未干的水渍,带起一串晶莹水珠。

“本宫这盒螺子黛落水了,你帮...”

话音戛然而止。绣鞋精准踩住曳地裙裾的刹那,她算准谢清玄行至栏杆缺口的时机,身子如折翼的蝶,朝着波光粼粼的池面倾倒。

十二支金簪在发间叮当作响,特意换上的鲛绡纱衣轻薄如雾,她知晓入水后定会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

“殿下!”

云裳撕心裂肺的惊叫惊起池畔白鹭,羽翼划破凝滞的暑气。

箫楚楚在坠落瞬间仰起脸,望着谢清玄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双眼睛依旧寒潭映雪,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

她心尖骤痛,却狠狠将藏在掌心的胭脂匣弹开。

朱色香粉混着金箔如流霞漫天,在阳光里折射出瑰丽的光晕。

落水前的最后一刻,箫楚楚恍惚看见谢清玄衣袂翻飞,可那抹月白终究停在了三步之外。

冰凉的池水瞬间吞没了她,鲛绡纱衣紧紧裹住身躯,却裹不住眼底翻涌的不甘与委屈。

水花轰然炸开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箫楚楚在冰凉的池水中仰头,看着谢清玄终于有了动作。

他解下腰间那枚祖传的玉带钩,素白锦缎如银龙般划破烈日下的暑气,却在触及她颈后时戛然而止,悬在半空的衣带微微颤动,竟与她保持着半寸的距离。

“殿下抓住衣带。”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太液池底传来的,不带一丝温度。

箫楚楚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她开始佯装惊慌地扑腾双臂,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浸水的鲛绡纱衣紧贴着她的身躯,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晕开的胭脂在水中化作层层红雾,将整个池面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绯色。

就在抓住锦缎的刹那,她猛然发力,借着池水的浮力,将谢清玄狠狠拽向池中。

“刺啦——”

裂帛声撕裂了盛夏午后的寂静。

谢清玄本能地伸手抓住栏杆,试图稳住身形,却不料半幅官服袖子被箫楚楚死死攥在手里。

日光穿透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见他中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朱砂痣,那抹红正巧落在锁骨凹陷处,宛如雪地里飘落的一瓣红梅,美得惊心动魄。

“谢大人好狠的心。”

箫楚楚湿漉漉地攀着浮在水面的汉白玉莲台,将那截残破的衣袖缠在纤细的腕上,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见本宫落水竟用衣带施救?”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却又藏着几分得逞的得意。

谢清玄跪坐在池边石阶上,湿透的乌发狼狈地贴在颈侧,发梢还不断滴着水。

他低头整理凌乱的中衣,后颈一道陈年疤痕在湿漉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礼记·曲礼》有云:男女授受不亲。臣唯有此法可全公主清誉。”

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拉扯,不过是一场寻常的闹剧。

然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他内心难以平息的波澜。

池中红鲤疯了般追逐着漂浮的胭脂,鳞片在水中翻搅,竟将一池春水染成猩红血色。

箫楚楚忽然如美人鱼般潜入水下,片刻后破水而出,手中赫然攥着一条金鳞闪烁的鲤鱼。

水珠顺着她殷红的唇角滑落,滴在谢清玄来不及收回的官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听闻谢夫人最爱金鲤鱼脍。”

她眼波流转,将活鱼狠狠抛上岸。湿透的鲛绡纱衣紧贴着身躯,牡丹肚兜的暗纹若隐若现,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

“本宫亲自捉的鱼,谢大人可要...”

“啊!”

一声惊呼被骤然截断。谢清玄动作快得惊人,瞬间解下外袍罩在她头上。

带着松香气息的素白锦缎严严实实裹住她的身段,将旖旎春光尽数遮掩。

他弯腰拾鱼的动作优雅而疏离,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片鱼鳞,仿佛触碰的不是活物,而是一件珍贵的瓷器:“臣替家母谢恩。”

“你就这般厌弃本宫?”

箫楚楚愤怒地扯下外袍,发间金簪勾破了袖口精致的缠枝莲纹。

“连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泛红,满心委屈与不甘。

谢清玄正在系腰间玉带的手微微一顿。浸水的丝绦变得格外滑腻难解,他干脆抽出断成两截的蹀躞带,动作利落如挥剑。

“公主可知这池水深几何?”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箫楚楚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一丈二尺。”

谢清玄向前半步,官靴毫不留情地碾碎池边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

“若臣方才当真跳下去,此刻公主该在尚宫局学《女诫》,而非在此质问臣。”

他的目光如刀,字字如冰。

一道银光骤然划破水面,锦鲤奋力跃出,晶莹的水花如碎玉般迸溅,正巧打湿了谢清玄鸦青的睫羽。

那一瞬间,他偏头避让的动作竟带着几分狼狈。箫楚楚这才注意到,自落水闹剧开始,他的左手始终背在身后,姿态僵硬得异于寻常。

她的目光顺着他紧绷的手臂上移,瞳孔猛地收缩——他掌心赫然有道新鲜血痕,蜿蜒的血珠正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将石砖洇出暗红的印记。

显然是方才用玉带钩救人时,锋利的钩刃划破了皮肤。

“你受伤了。”

箫楚楚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指尖还带着池水的凉意。

谢清玄如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将受伤的手背贴上滚烫的汉白玉栏杆。

烈日炙烤下的石栏灼得伤口生疼,鲜血却愈发汹涌地渗出,在洁白的栏杆上晕开刺目的痕迹。

“臣告退。”他声音沙哑,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箫楚楚怒不可遏,抓起地上他的外袍狠狠抛向池中。

素白锦缎如一只折翼的白鸽,在水面上漂浮片刻,便缓缓沉入被胭脂染红的水底。

她看着那抹白色逐渐消失,眼中泛起狠意:“今若敢走,本宫就让整个翰林院知道,谢侍读的贴身衣物落在太液池!”

谢清玄忽然抬眸望向庭院角落的日晷,鎏金晷针将日光切割成锐利的金线:“申时三刻。”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精准刺进箫楚楚刻意营造的慌乱里。

“公主若此刻回宫更衣,还赶得及参加太后寿宴。”

少女原本嚣张的神色瞬间凝固。她精心策划这场落水戏码,特意选在申时三刻,就是算准谢清玄要捧着《万寿赋》去慈宁宫献礼。

若自己湿衣贴体、发簪歪斜的模样被满朝文武撞见,就算父皇再宠爱,也不得不为了谢家的清誉降罪。

“你在威胁本宫?”

她猛地转身,溅起的水花在青石板上炸开。

“臣在劝谏。”

谢清玄终于打破了整日的冷硬,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像寒冬里绽开的冰凌。

“公主鬓间凤钗歪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发髻,扫过浸透鲛绡的牡丹肚兜轮廓,最后落在她因愤怒而泛红的眼角。

箫楚楚的指尖触到歪斜的九凤衔珠钗,冰凉的金饰硌得掌心生疼。

远处传来宫人清扫御道的簌簌声响,混着蝉鸣由远及近——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拖延了这么久。

若再僵持下去,被撞见的可就不止是湿衣闹剧,而是更不堪的宫闱丑闻。

“谢清玄,我们走着瞧。”

她狠狠甩袖转身,石榴红裙在地上拖出蜿蜒的水痕,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总有一天,本宫要你亲手剥开这身禁欲的皮囊。”

尾音消散在滚烫的风里,她踩着湿透的绣鞋踉跄而去,发间珠翠在日光下叮当作响。

蝉鸣声铺天盖地地涌来。谢清玄静静蹲下身,白玉瓶没入染血般的池水中。

当胭脂混着花瓣缓缓流入瓶中时,他望着掌心愈合不久的旧疤,忽然想起方才落水瞬间,她眼中燃烧的、近乎执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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