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莲令

第39 章 烟雨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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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折莲令
作者:
墨问心兰
本章字数:
6200
更新时间:
2025-06-14

暮春的雨丝缠绵悱恻,裹挟着轻柔的柳絮,悠悠飘进翰林院。

箫楚楚握着鎏金船牌,在廊下来回徘徊。

十二幅月华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扫过青砖上蜿蜒的水痕。

她的目光始终停驻在东厢房那半开的雕花窗上,谢清玄执笔书写的侧影,映在宣纸屏风上,宛如一幅水墨勾勒的谪仙图,清雅出尘,却又让她心乱如麻。

“谢大人今日可忙完了?”

她第三次将船牌塞给值守太监,金丝护甲不经意刮过牌面刻着的并蒂莲纹,发出细微的声响。

小太监捧着牌子进去时,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那鎏金船牌,承载着她满心的期待与忐忑。

屋内,谢清玄的笔尖悬在奏折上方,迟迟未落。

墨汁在“民生多艰”的“艰”字上洇开,晕染成一片浓重的乌云。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船牌背面新染的胭脂印上。

昨日,他远远望见她躲在假山后练习划船,专注的模样让他移不开眼。

当看到她掌心磨破,渗出殷红血迹时,那种揪心的感觉,至今仍萦绕在心头。

“微臣要修纂《景明大典》。”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船牌掷回托盘,朱砂笔尖用力过猛,刺破了莲纹的中心。

小太监捧着退回的船牌出来,瞥见公主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染红了袖口精致的兰草绣纹,那刺目的红,如同她炽热却又被冷落的情意。

箫楚楚再也按捺不住,突然提起裙摆,径首朝东厢房闯去。

鎏金鞋尖用力踢开虚掩的门扉,发出“砰”的一声响。

“江南进贡的云雾茶,谢大人不尝尝?”

她将青瓷茶盏猛地怼到他唇边,腕间的珊瑚珠串随着动作扫落案头的公文,纸张纷飞间,她眼中的倔强与不甘展露无遗。

谢清玄仓促起身躲避,官帽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轰然撞翻多宝阁上的青铜鼎。

沉闷的坠地声里,他弯腰去扶器物,后颈那道淡红抓痕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三日前她佯装醉酒跌进他怀中,尖利的指甲划破皮肤,此刻伤口还泛着新鲜的红,像一道隐秘的烙印。

“这茶要用虎跑泉冲泡。”

箫楚楚趁机欺身上前,纤细指尖缠住他的袖角,顺势勾开蹀躞带的玉扣。

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际:“本宫在画舫备了...”

话未说完,谢清玄猛地甩开她的手,玉扣脱力飞出,重重撞在廊柱上碎成两半。

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檐下乳燕扑棱棱飞起。

他盯着满地玉屑,喉结狠狠滚动。记忆如潮水翻涌,上月她醉酒摔碎的翡翠镯,碧绿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时她蹲在地上,哭着把碎玉一片片捡回荷包,声音带着醉意与执拗:“要用金丝缠成簪子,戴给你看...”

箫楚楚踩着滚到脚边的玉扣残片,鎏金护甲故意刮过砚台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谢大人可知,这玉料是我在骊山矿洞挖了三天...”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双手磨出血泡也没松手...”

“微臣不喜乘船。”

谢清玄抓起案头《水经注》挡住她灼灼的视线,书页翻动间,一片红叶翩然落地。

那是去岁秋猎时的旧物,她笑闹着簪在他鬓边,叶脉上用金粉细细写着“玄”字。

如今金粉有些斑驳,却依然在青砖上泛着微光,像极了她永远不肯熄灭的情意。

窗外惊雷炸响,如同一把重锤砸在人心头。箫楚楚突然抄起案头镇纸,狠狠砸向砚台。

“哐当”一声巨响,浓黑的墨汁如恶兽般飞溅而出,尽数泼在她的石榴裙上。

原本精致的莲纹被染得面目全非,晕开的墨痕狰狞可怖,恰似她此刻破碎又不甘的心境。

“你分明答应过要教我凫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不肯示弱。谢清玄望着那片墨渍,思绪不受控地飘回围猎那日。

寒潭的水冰冷刺骨,她不慎跌入,浑身湿透地瑟瑟发抖。

他几乎是本能地解下外袍裹住她,那一刻,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呵在他颈侧,带着醉人的蛊惑:“谢大人的心跳怎比我还快?”

“殿下金枝玉叶,不宜沾染市井之物。”

他强迫自己冷静,转身欲取书架上的《通典》,却被她死死拽住玄色腰带。

下一秒,箫楚楚整个人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熟悉的清甜:“你腰间香囊的梅花络,还是我去年端午打的......”

谢清玄如遭雷击,劈手扯下香囊,用力掷出窗外。

丝线断裂的瞬间,勾住了她一缕青丝,生生被扯落。

箫楚楚捏着那缕断发,突然低笑出声,眼神中带着看透一切的狡黠:“翰林院东墙第三块砖下的铁盒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谢清玄的瞳孔骤然紧缩,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那铁盒里,藏着她撕碎的情诗,还有半块玉佩。

前夜暴雨冲垮墙根,莫非被她瞧见了?

雨水敲打窗棂的声响震耳欲聋,却盖不住他剧烈的心跳声,秘密即将暴露的恐慌,与被她看透的慌乱,在心头翻涌成潮。

“不过是个空盒。”

谢清玄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猛然推开窗,任由暴雨劈头盖脸地浇在身上,溅起的雨珠打湿了半截月白衣袖。

“殿下若好奇,臣这就取来......”

话音未落,箫楚楚己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鎏金护甲灵巧地挑开他的衣襟,露出肩膀那道狰狞的疤痕。

“你这道疤,是为了救我留下的。当时我摔下马你垫在我的身下才受的伤……”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凸起的伤痕,带着说不出的眷恋。

“当时你说'臣子本分'......可你护我时,明明手都在抖……”

惊雷炸响,照亮了屋内两人纠缠的身影。谢清玄猛地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窗棂上。

雨珠顺着她湿透的鬓发滚落,沾了胭脂的唇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本宫今日偏要你承认......”

她的眼神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誓要将他所有的伪装都撕开。

“承认什么?”

谢清玄的嗓音沙哑得可怕,仿佛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承认自己是殿下愚弄的玩物?”

他的话语里带着自嘲与苦涩,眼底翻涌着压抑己久的情愫与怨愤。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将鎏金船牌卷着砸在窗框上。箫楚楚怔愣的瞬间,谢清玄趁机将她推出门外。

重阖的门扉震落檐角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缓缓拾起浸透雨水的船牌,借着闪电的光芒,看见背面朱砂批注的“不”字己被雨水泡散,露出底下未干的“愿”字——那个被他强行涂改,却终究掩盖不住的真心。

三更天的雨淅淅沥沥,像扯不断的银丝。谢清玄鬼使神差地来到太液池畔,望着湖面上若隐若现的画舫。

纱灯在雨幕中晕染出朦胧的暖黄,宛如一团团将熄未熄的萤火。

甲板上,散落着被撕碎的《水经注》,每一片纸屑上都密密麻麻写着“玄”字,字迹被雨水洇得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落笔时的炽热。

他弯腰拾起一片湿透的纸,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细看。

纸页背面,一幅红衣少女的小像跃然眼前。

少女鬓边簪着那支碧玉簪——正是他当年狠心扔进莲池的那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刺痛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舫舱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谢清玄心头一紧,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只见箫楚楚握着染血的碎瓷,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刺得他双眼生疼。

“殿下!”

他冲上前夺过碎瓷,锋利的瓷片划过自己掌心,血珠顿时飞溅而出,染红了箫楚楚的月白中衣。

“殿下何苦如此?”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心疼。

箫楚楚盯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俯身含住他的伤口。

铁锈味在唇齿间散开,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摸到他袖中的硬物——是那半块玉佩。

内侧新刻的“楚”字还沾着石粉,显然是刚刚刻上的。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五更的鼓声响彻天际,谢清玄站在雨幕中,望着画舫渐渐沉入黑暗。

掌心的玉佩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中的悸动。

他忽然想起那盒埋在墙根的诗稿,最上面那张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而在纸页背面,他曾用朱砂偷偷批注:“甚喜”。

这两个字,藏着他最深的秘密,也藏着他不敢言说的情意。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衣衫,却冲不散满心的眷恋与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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