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御药房里,沉香与乳香混着炭火气息在梁柱间翻涌。
箫楚楚握着鎏金药杵的手腕微微发颤,铜炉中琥珀色的药膏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翻涌的暗芒。
当那道熟悉的月白身影掠过雕花窗棂时,她突然将赤裸的左臂贴上滚烫的炉壁。
皮肉焦糊的气味裹挟着玫瑰香雾腾起,刺痛的灼烧感让她睫毛剧烈颤动。
望着窗外渐近的人影,她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来人!快传太医!”
宫女尖锐的惊叫刺破寂静。
谢清玄踏入殿门的刹那,正见箫楚楚跌坐在狼藉的药渣堆里,素白中衣被渗出的血水晕染,半截小臂上狰狞的水泡触目惊心。
“都退下。”
箫楚楚虚弱地挥了挥手,她故意碰翻案上药杵,裹着琥珀色药膏的青玉杆骨碌碌滚到他皂靴旁——正是上月被他狠心扔进莲池的那支。
谢清玄蹲下身,冷冽的目光扫过她伤口:“殿下这伤,离火源三寸时犹豫了半息。”
他的拇指擦过未被烫伤的细腻肌肤。
“下次作戏,记得烧均匀些。”
鎏金护甲灵巧地勾住谢清玄腰间玉带。箫楚楚顺势倒进他怀里,玫瑰香混着血腥气首往他领口钻:“谢大人亲自验过才知真假…”
她颤抖着扯开衣袖,手臂上狰狞的旧疤赫然在目。
“就像这道箭伤,你每夜来换药时……”
“闭嘴!”
谢清玄猛地将人按在药柜上,震得琉璃瓶哗啦啦坠地。
他伸手去取獾油的手不受控地发颤,瓷瓶在掌心磕出清脆声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夜她发着高热,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间,非缠着要他亲手涂抹药膏,连薄荷膏里都偷偷掺了这种勾魂摄魄的玫瑰香。
獾油混着玫瑰香的药膏触到伤口的刹那,箫楚楚猛地咬住谢清玄肩头。
刺痛让他颈侧青筋暴起,却听得她呜咽着蹭过他下颌:“轻些...你明知我怕疼......”
温热的泪顺着他官服上金线绣的云纹蜿蜒,渗进衣料深处。
“现在知道怕了?”
谢清玄冷笑,挖药膏的指尖却狠狠碾过她小臂最红肿处。
看着水泡在膏体下泛起诡异的珍珠光泽,他声音愈发冷冽。
“上月假装崴脚骗我揉腿,上元节佯装中毒要我喂药,这次倒是舍得往自己身上泼滚油。”
西沉的日头从窗柩漏进,将纠缠的身影在药柜上绞成麻花。
箫楚楚突然仰起脸,舌尖轻巧扫过他鼻尖沁出的汗珠:“谢大人呼吸乱了。”
裹着丹蔻的足尖顺着他长靴攀上腰际。
“那日在藏书楼,你帮我取最顶层的......”
“啪!”
药膏罐子重重砸在青砖上,金红相间的膏体如岩浆般迸溅。
她总是这般轻易地找到他的弱点。
谢清玄掐住她腰肢将人抵进药柜,杜仲与当归的苦涩混着玫瑰香将她彻底笼罩。他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公主可知这香膏掺了合欢粉,会引热?”
“知道啊...”
箫楚楚笑得分外妖冶,纤长手指扯开他衣领,贝齿毫不留情地咬住锁骨。
“不然怎么破你的清规?”
在谢清玄闷哼的瞬间,她指尖勾开身后暗格——满屉褪色香囊倾泻而出,每个都绣着歪歪扭扭的"玄"字,针脚粗糙得像孩童涂鸦。
谢清玄铁钳般的手擒住她作乱的手腕,反剪到身后。
指尖触及她腕内侧凸起的陈年齿痕时,他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三年前生辰宴上,她为抢他贴身玉佩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最刺目的罪证。
“殿下这些时日,当真好算计。”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多谢大人谬赞...”
箫楚楚忽然仰起脸,含住他紧绷的喉结。感觉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她笑得花枝乱颤,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泛红的耳垂。
“大人日日藏着我的帕子...你更衣时,本宫亲眼瞧见的...”
暮鼓声沉沉地撞进耳膜,谢清玄猛地扯落药柜上的纱幔,将她整个人裹进绵软的布料里。
玫瑰香雾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熏得他眼底发红。
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勉强压下将她按进药碾的冲动:“臣这就去禀报圣上......”
“好啊!”
箫楚楚突然扯开纱幔,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臂,伤口处新结的血痂被扯裂。
“看父皇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她抓起染血的香囊狠狠掷向他。
“你若敢去我便告诉父皇你轻薄我!”
“说你天天对着我的画像……”
“闭嘴!”
谢清玄冲上前捂住她的嘴,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心尖一颤。
箫楚楚却笑意盈盈地咬住他的掌心,含糊不清道:“你书房暗室那幅画,画的是谁?”
更漏声急促地滴落在地砖上,谢清玄猛地甩开手,转身摔门而去。
衣襟勾住她鬓边的发簪,一缕青丝被生生扯断。
箫楚楚蜷在冰凉的地砖上,看着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渐渐被暮色吞没,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药柜里散落的香囊在风中轻轻摇晃,歪歪扭扭的"玄"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宫墙时,箫楚楚正对着铜镜包扎伤口。
烛火摇曳,映得她苍白的脸上浮着层青灰,昨夜被烫伤的小臂缠着新换的纱布,渗出的血水在素白中衣上洇出斑驳痕迹。
菱花镜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握药瓶的手猛地收紧。
窗边立着道挺拔身影,月白长衫染着夜露,谢清玄隔着窗纸将白玉瓶轻轻放在窗台,动作轻得像怕惊碎了满室寂静。
箫楚楚盯着那抹熟悉的雪松香气息缓缓弥漫开来,指尖不自觉着铜镜边缘。
她拔开塞子轻嗅,果然是谢清玄惯用的雪松香膏,却又混着未散尽的玫瑰气息——正是昨夜她故意沾染在他衣襟上的。
“谢大人还是心软了。”
她对着窗外轻声呢喃,镜中那人身影一顿,旋即隐入黎明前的黑暗。
白玉瓶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瓶口还残留着几不可察的指温,烫得人心口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