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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岛的残阳把海面染成血色时，陈二狗正猫腰躲在炮位后擦拭枪管。他袖口蹭着的水泥粉末簌簌落下，与炮轨上的铁锈混在一起。三十步外，徐达正用扳手拧开后膛炮的螺纹口，黄铜击发装置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 这玩意儿比半月前那门前膛炮多了个带弹簧的击锤，教主叫它 "燧发机"。
"看好了，小子。" 徐达从弹药箱里捏起枚铜壳子弹，拇指在铅制弹头上碾出个凹痕，"这玩意儿叫 ' 开花弹 '，打进船板能炸出碗口大的窟窿。
教主说，铅芯遇热会膨胀，跟咱们熬沥青补船一个道理。" 他说话时，海风突然变急，卷着远处礁石间的铜锣声扑来 —— 十艘蒙着生牛皮的快船突然从雾中窜出，船头立着扛巨斧的海匪，船舷挂满了渗着火油的陶罐。
常遇春吐掉嘴里的草茎，鬼头刀在甲板上划出火星："狗日的黑风岛主学精了，知道用火油船撞咱们的铁皮！" 他话音未落，最近的快船己冲到百步之内，陶罐破空的呼啸声像无数毒蜂攒刺。陈二狗下意识攥紧腰间的碎玻璃片 —— 那是上次操练时徐达给的，说能反光报信，此刻却被掌心汗湿得打滑。
"慌个球！" 徐达猛地扳动击发机，"后膛炮装弹！标尺三百步，仰角十五度！"
"装弹手就位！" 随着常遇春的吼声，两个士兵抬着弹箱踉跄上前。陈二狗看见铜壳子弹在箱底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每颗弹头都刻着细小的十字纹路。"这是教主说的 ' 达姆弹 '，" 徐达边塞弹边解释，"打进肉里能搅碎骨头，比你们以前叉鱼的倒刺钩狠十倍。"
"嘭！" 橘红色火舌从炮管喷出，铜壳炮弹拖着尾烟撞进快船吃水线。牛皮船身瞬间绽开蜂窝状破洞，燃烧的火油顺着裂缝淌进船舱，把跳海的海匪烧成一个个滚动的火团。
陈二狗盯着炮组士兵熟练地退壳装弹 —— 他们从尾部旋开炮闩的动作，像极了工匠用洛阳铲打地基。"看见没？后膛炮就是比前膛快，" 常遇春用刀背敲了敲陈二狗的头盔，"以前填炮得从炮口塞，现在跟你们婆娘纳鞋底似的，咔咔几下就完事！"
"报方位！左前方礁石后还有三艘！" 瞭望手的喊声刺破硝烟。徐达举起望远镜 —— 那是教主用玻璃磨成的长筒，镜筒裹着水泥与麻布压制的护层。"龟儿子藏在暗礁缝里，" 他骂了句，把望远镜塞给陈二狗，"看见没？那块像鹰嘴的礁石后面，船舷挂着火药桶！"
陈二狗凑上目镜，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拉近：礁石缝隙里果然泊着快船，海匪正往木桶里倒黑黢黢的粉末。"是火药！" 他失声喊道。
"徐达！给老子来发穿甲弹！" 常遇春的吼声震得桅杆索具哗啦响，"轰碎他们的礁石窝！"
士兵们抬来的炮弹足有磨盘大，暗灰色弹体裹着钢纤维，尾部刻着螺旋纹路。"这玩意儿用......" 徐达用钢钎捅实弹药，"里面灌了炸药，撞穿珊瑚墙后能二次爆炸。教主说，这叫 ' 动能穿甲弹 '，比你们以前砸核桃的石头厉害百倍。"
“轰”的一声巨响。
第一发穿甲弹命中堡门，陈二狗感觉牙床都在震颤。千年珊瑚砌的墙体像被雷劈的冰柱，迸裂的碎块里渗出暗红血水。"听见没？那是海匪堆在门后的人骨，" 常遇春抹了把脸上的硝烟，"这伙畜生拿死人骨头砌墙，活该被咱们的大炮轰成渣！"
第二发炮弹首接轰开侧墙，露出里面堆成小山的火药桶。夜幽影站在旗舰桅杆下，铁皮喇叭里的声音混着爆炸回声："火箭手，给老子点了他们的火药库！注意弹道！别他妈炸到自己人！"
夜幽影研发热武器的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这些海匪的火药很原始，没什么威力，但量大管饱。
"知道了教主！" 远处传来回应，几支绑着硫磺引信的火箭呼啸而出。陈二狗看见火箭尾焰钻进缺口的刹那，珊瑚堡爆发出地动山摇的轰鸣，堡顶的瞭望塔像被拔起的牙齿，带着燃烧的横梁砸进海里。
"冲啊！" 常遇春挥刀跳上登陆艇，"小子，跟紧了！别他妈掉海里喂鲨鱼！"
陈二狗拔出藏在靴筒的钢匕首 —— 那是用水泥窑余温淬的火，刃口能劈开海匪的铁盾。他跃进颠簸的小艇时，听见徐达在身后喊："二狗！盯着左边礁石！海匪可能放冷箭！"
"知道了徐大哥！" 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瞥见登陆艇前端。
黎明时分，黑风岛主被押到旗舰甲板。他身上镶嵌人骨的兽皮甲裂了道尺长的口子，那是被炮弹的冲击波震的。
陈二狗蹲在角落擦拭钢匕首，突然发现怀里的水泥块不知何时磕掉了角，露出里面嵌着的细铁丝 —— 那是上次跟徐达学做炮座时，他偷偷塞进水泥浆的。"二狗，" 徐达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脚，"看什么呢？教主叫你。"
他跟着徐达走到船头，夜幽影正望着广东方向的海岸线。"小子，" 教主递给他一支短铳，"这是 ' 燧发短枪 '，枪管有膛线，比常遇春的鬼头刀好用。" 陈二狗接过冰凉的钢枪，发现枪管内壁刻着螺旋状膛线，阳光照进去像盘旋的银蛇。
"谢教主！" 他攥紧枪柄，感觉掌心的汗渍渗进刻纹里。
"不用谢我，" 夜幽影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以后在北海，能扛动水泥袋的，就能扛起钢枪；能砌墙的手，就能扳动扳机。" 他指向正在吊装炮座的工匠们，"看到那些铁疙瘩了吗？那是咱们的 ' 跨海之刃 '，比你们以前撒网的力气管用百倍。"
回程船上，陈二狗靠在水泥舱壁上，听着甲板下叮叮当当的锻造声。
工匠们正把缴获的海匪铁器投进水泥炉，火光从舱口透出，映红了他手里的短铳。他低头看那半块水泥块，缺口处的铁丝在月光中闪着银光，像极了夜幽影披风上圣火图腾的纹路 —— 原来从光脚踩水泥地到握住燧发枪，他的命早和这些穿越者带来的钢铁怪物熔在了一起，再不是那个在码头攥着水泥疙瘩的穷小子了。
"二狗！" 常遇春的吼声从舱口传来，"别他妈愣着！教主说下站打虎门，让咱们炮组先练装弹！麻利点！"
"来了！" 他把水泥块塞进怀里，握紧短铳起身。
过道里，徐达正给几个新兵演示如何清理枪管，铜刷在膛线里转出清脆的响声。陈二狗突然想起五年前爹被抓去修城墙时，娘塞给他的半块干饼 —— 现在手里的钢枪和怀里的水泥块，大概就是娘说的 "吃饱饭的指望" 吧。
海风从舷窗灌进来，带着咸腥和硝烟味。他跟着队伍走向炮位，水泥甲板在靴底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某种正在苏醒的巨兽心跳。而远处的海平面上，虎门方向的夜色里，己经有几点灯火像警告的眼睛般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