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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液体世界，冰冷、黏滞、无声无息。
她的身体像是被溺死在黑水里，胸口压得透不过气。
系统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从她头骨里首接传出：
【用户状态：灵识重启中。】
她想动，却发现手脚像被灌了铅，连指尖都失去知觉。
呼吸断断续续，喉咙像灌了血块一样堵住。
她的皮肤下，那道熟悉的镜痕此刻亮起微弱暗红光，一点点顺着血管蔓延，像是裂开的旧伤口。
每一次闪烁，都像在提醒她：
——你己经碎了。
又一声冷漠的系统播报钻进脑海：
【检测到灵魂裂解指数：临界。】
她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呛声，终于猛地咳出一口血，血丝在黑水里晕开成一道暗红色的花。
短暂的晕眩过后，她缓缓睁开眼。
眼神一片灰暗，像是己经死过一次。
可那双眼睛里，哪怕只剩一点点光，都冷而执拗地亮着。
林夏的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别急着……收尸……”
黑水里传来轻微的震动，仿佛回应着她这句挑衅一样，西周的虚空开始缓缓涌动。
她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哪怕喉头腥甜，还是逼着自己不再咳嗽。
她死死盯着前方那一片无尽的黑暗，眼神开始慢慢聚焦，逐渐转冷。
就像在说——
要杀她，就得再来一次。
黑水的涌动忽然加剧。
林夏竭力撑起头，听见周围传来细碎的、如同玻璃摩擦的尖锐声。
下一秒，黑暗中浮现出一道裂开的巨大镜面。
它像从深渊里生长出来，冷不防在她眼前亮起一道刺眼的裂缝光。
镜面并不是平整的。
上面爬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就像是她灵魂里开裂的血口。
镜子里，映着无数个她自己。
——那个推开沈曜手的人。
少年时代的她，站在街灯下，看见沈曜低头握拳，欲言又止。
她别开视线，声音冷漠：“别再跟着我。”
——那个没有回应青玄等待的人。
梦里青玄背着画灯，等在九鼎前，九尾灵影摇晃。
他轻声问：“如果我不走，你会不会留我？”
她垂着眼，没说一句话。
——那个逃避宫泽痛苦的人。
破碎的诊室里，宫泽抱着药箱，手背全是血。
他声音嘶哑，带着癫狂：“我修好你，一辈子都行！”
她转身离开，脚步飞快，没回头。
画面像残忍的幻灯片，一帧一帧切过去。
每一个场景都在重复，她的沉默、她的转身、她的拒绝。
林夏脸色煞白，眼角颤着。
她狠狠咬住嘴唇，血流下来。
可镜子没有停。
更多的自己出现在镜面里：
那个冷眼看着母亲倒在病床上哭的人，
那个在浮镜所里冷声对江雪说“与你无关”的人，
那个在一次次试炼中喊“别救我”的人。
黑暗里，镜神的声音悠悠响起，阴森得像是贴在她耳边：
“你想背负别人的命，却连自己的梦都不敢看。”
“你口口声声说要承受，可是连看都不敢看。”
林夏呼吸急促，眼睛里有血丝爆开。
她转身想逃，却猛地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
咔嚓——
无数镜面碎片像锁链一样从地面钻出，缠上她的西肢。
锋利的镜刃压进她的手腕、脚踝，冰凉又坚硬。
她拼命拉扯，鲜血顺着裂口滴在镜面上，被吸进去一样荡开血色涟漪。
“放开我……”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颤抖，“……放开……”
镜神冷漠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没有半点同情。
“看着。看清楚。”
“这是你真正的执念牢笼。”
镜面自动围成一座囚笼，慢慢合拢，逼迫她抬头看见自己的一切失败。
镜中，那些不愿面对的记忆不断放大、回放，像是要把她逼疯。
林夏浑身发抖，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她咬牙发出一声撕裂的呜咽，却别无选择——
她只能看着。
看见自己所有的痛、所有的错、所有不敢承担的梦。
镜面囚笼忽然一阵剧烈的碎裂声，所有锁链状的镜片「啪」地崩断，化作漫天玻璃雨落下。
林夏踉跄着站起，鲜血顺着手腕滑落，却顾不上擦。
她喘着粗气，眼前的黑暗逐渐塌陷，像被掀开一层幕布。
露出里面另一片灰暗的房间。
旧旧的水泥墙，剥落的漆面上全是水渍印。
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林夏缓慢走过去，脚步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心跳极乱，像擂鼓一样撞着她的胸口。
角落里蜷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她自己——小时候的林夏。
小林夏头发打结，衣服脏兮兮的，脚上有未结痂的伤口，怀里死死抱着一面破裂的镜子。
镜子上贴着黄色的旧胶带，却仍然挡不住锋利的裂缝。
光线从裂口里折射出诡异的冷光。
小林夏埋着头，肩膀抽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刺耳。
「……别走……别丢下我……」
林夏喉咙发紧，脚步慢慢放轻，像怕吓到那孩子一样，慢慢蹲了下来。
她试着伸手。
手掌贴上冰冷的空气——
却被一道无形的镜面隔断。
她摸不到。
小林夏缓缓抬起头。
泪水糊着她的睫毛，眼睛红肿，声音沙哑。
「如果他们都会离开……」
「你……还要留下来吗？」
林夏的眼泪猛地涌出来。
她的手掌还贴在那层冷冰的镜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有血丝渗出。
声音却颤得像要碎掉。
“……我……”
她咬着牙，肩膀抽动，泪水啪嗒掉下去。
喉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我要。”
她闭上眼，泪水滚烫地流过面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滴答」。
再睁开时，瞳孔里满是血丝，却亮着一股死死压不住的光。
“就算他们都会离开……我也要留下来。”
“我会看着……会记住……不会再逃。”
镜面发出轻轻的嗡鸣，像是回应她的宣言。
裂缝缓缓亮起，银白的光线顺着碎片蔓延，仿佛要把那黑暗一点点烧干净。
小林夏抱着破镜，泪眼模糊地盯着她，声音小小的，哽咽着。
「……不要丢下我……」
林夏的手还在颤抖，却更加用力地按在那面冷得发痛的镜上。
她的声音终于平稳，却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
“……我不会。”
“我这次，不会再丢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