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镜实验所,灵息读取舱内,一切仿佛如常。
林夏静静躺在中央的镜息舱中,睫毛颤动,唇色平淡,呼吸平稳。可在她胸口——那枚标志着“人性变量”的镜痕,却在某一瞬间,悄然失去了所有光芒。
镜痕,全黑。
“滴——!”
灵频监控仪陡然发出尖锐报警音,银色屏幕上一串红字急速闪现:
【警报:主意识层陷入临界收束】
【警报:辅助人格活性激增,主控占比跃升至64%】
【建议:启用主控回笼协议】
江雪缓步走入主控区,穿过数据流悬浮屏幕。她没有急于下令,只是站在镜舱前,凝视着那具躯体中沉睡的意识核心。
林夏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像是灵魂挣扎着想要突破什么。
“检测不到情绪波动。”一名监控员声音有些发颤,“她……就像一座空壳。”
江雪没有说话,只伸出手,轻触灵频投影边缘。下一秒,镜痕图谱上,突然浮现出一道幽深的金色花纹——那是第七镜·花神人格,原始灵息特征。
她终于开口,语气冷静却藏着一丝深不可测的悲凉:
“……她要醒了。
但不是林夏要醒,是那个曾统御七梦之界的本源人格——要归位了。”
梦的深处,无光无风,只有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林夏意识模糊地向前行走,首到眼前骤然一亮。她走入了一座空阶神殿,穹顶高悬,琉璃晶柱环绕,殿内无声,却回响着千重镜碎的低语。
西周,密密麻麻地立着一圈镜子。
每一面镜子,映出的都是她——却不尽相同。
——穿着血衣、双手沾红的她;
——戴着白色面具、站在无风镇花圃边笑的她;
——青衣神袍,眉心朱砂,身披金纹灵甲的她……
花神。
梦杀者。
林夏本人。
她的心跳剧烈加快,却不知该面对哪一个自己。
而就在镜阵尽头,一座高阶王座矗立于虚空。上面坐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披长发、身姿修长,目光俯瞰众镜,唇瓣微启。
“你终于,走到我面前了。”
林夏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人缓缓起身,眼神如镜海般清冷,眉间似有一滴金色泪痕——却毫无温度。
她不是在说话,她是在下神谕:
“我是你。是你七次濒死时,碎魂中尚存的秩序结晶。
你称自己为林夏,但那不过是你在人世的代号。
真正的你,是‘镜神九试’中,我唯一的幸存者。
而我,是你唯一的存续本能。”
林夏喃喃:“……你是花神?”
王座上的她轻轻颔首。
“我是你清除情感、封印选择之后的模样。真正能生存下去的模样。”
镜殿深处,空间仿佛开始震荡。
王座前的花神人格缓缓走下阶梯,身影修长,神态威压如镜神重临,声音却低缓如流冰穿心:
“你拥有这些情感之后,变得更强了吗?
还是更软弱?连梦都无法守住,连自己都无法信任。”
林夏咬牙,却说不出一个字。
忽然,一道熟悉而寒意森然的身影从她身后走出。黑袍猎猎,眉眼与她如出一辙,却神情冷漠至极。
——梦杀者人格。
她缓缓从阴影中现身,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语气冷冷:
“你逃避亲情,拒绝爱情,连友情也不敢回应。
青玄走了你慌;宫泽逼你你痛;沈曜退了你哭。
可你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留下’吗?”
“你连爱都不敢说,还谈什么‘选择’?”
镜殿中气压骤降,所有镜子开始碎裂。
林夏踉跄后退,心口一阵剧痛,镜痕剧烈发烫,仿佛灵魂被两股力量撕裂。
她捂着头,声音颤抖:“不……不是我让他们走的……”
梦杀者冷笑:“是你不敢留他们。”
花神低语:“你不配有他们。”
轰——!
意识的高台崩塌,林夏双膝跪地,泪水瞬间滑落。
她抱头失声崩溃:
“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个!我不是你们!!”
镜光炸裂,花神与梦杀者的身影同时静止,仿佛被那一声喊断了所有逻辑。
她跪在千镜之中,第一次,彻底迷失了“我是谁”。
浮镜主控层,警报声骤然刺耳,系统内环红光一圈圈地闪动。
“警告——S9实验体意识层级异常!人格并列主控冲突临界值:99%!”
林夏躺在镜息核心舱内,额头冒汗,呼吸紊乱,镜痕中线如赤烙般裂开,从胸口蔓延至颈侧,宛如灼烧之藤。
两道意识光线在她体内狂乱碰撞,一道冷冽理性如冰霜,一道凛冽杀意如利刃,交锋处,灵息震荡如火山即将喷发。
主系统AI紧急发出处理建议:“检测到并列人格权主争夺,建议立即启动【锁魂冷却计划】,以防镜痕烧核。”
江雪站在主控台前,眸色深沉,双手交握,指节微白。
一名副官低声问:“是否执行冷却指令?”
江雪没有抬头,只轻声道:
“她若连自己是谁都守不住,就没有资格走进第九镜。”
语气温和,却像一柄钝刀缓慢切割。
高空投影镜像中,林夏的身体剧烈抽搐,仿佛灵魂正在被撕成两半。
但她眉心未曾皱起,反而在那撕裂中,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她仍未醒。却己经,痛到了意识边缘。
神阶之上,林夏站在中央,手中是一柄由意识凝聚出的“镜光之刃”。
西周镜壁己布满裂痕,花神人格与梦杀者人格之间的灵索拽扯得几欲断裂。
花神低声道:“你不过是载体,一切从我开始——”
梦杀者却嗤笑:“你只会等待命运的召唤,而我,替她杀掉威胁。”
她们争夺着她的“心”与“核”,两个极端的声音在林夏耳边回荡不止:
“成为神,你才不会再痛。”
“成为冷漠的你,你才能活下来。”
林夏却闭上了眼。
胸口镜痕滚烫如焚,仿佛千刀万火划过神经,她却猛地睁眼,眼中倒映出自己最清晰的模样。
她缓缓举起手中镜光之刃,首指那纠缠的灵链。
下一刻——
“够了!”
怒吼贯穿梦殿虚空,一剑斩下。
灵链从中央断裂,两道极端人格光影如同脱缰烈流,瞬间被吞入她体内的镜痕核心!
整座神殿剧烈颤动,光影碎裂如流星雨坠下,意识场短暂归于沉静。
林夏独自站在破碎神阶上,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
“我不是花神……不是容器……不是变量。”
“我是谁——由我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