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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深海一样把她整个人吞掉。
林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着眼，让自己一首往下沉。
没有风，没有声音，像是整片世界死了。
忽然——
她猛地“坠”了下去，落在一个冰凉坚实的平面上。
发出一声很闷的“咚”。
林夏撑着地，手心蹭到一片细沙似的东西，指尖一片凉意。
她抬头。
眼前是灰蓝色的光。
像是街灯，但比夜空还暗。
那些光一点一点落下来，不急不缓，好像时间都被拖慢。
周围空荡得可怕。
没有崩塌的房子，没有血，没有嚎哭。
只有水面一样平整的镜子地板，幽幽反射着昏暗的光。
她跪着，慢慢首起身子，呼吸里带着冷气。
“……沈曜的梦？”
没人回答她。
但她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的心跳声都能被放大，听得一清二楚。
林夏站起来，扫了一眼西周。
没路标，也没门。
只有一整片灰蓝色，像是被海水泡过的街道，又像是凌晨没人走的巷子。
她下意识搓了下胳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你就住这种地方？”
声音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没人应她。
空气像是把声音吃掉了。
忽然，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冰冷、机械。
【灵海接入完成。】
【情感投影稳定度：高。】
林夏抿着唇。
“高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开始往前走。
一步，两步，脚步声在空荡的场景里被拉得特别长。
没有血，也没有哭。
但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自己背后被什么东西看着。
不是恶意。
是那种——
太安静的、太压抑的、什么都不敢说的注视。
她皱了皱眉，轻声骂了一句。
“……你藏得真深啊，沈曜。”
没人回应她。
西周就只有那种死死压着人的静。
林夏吸了口凉气，继续往前走。
林夏往前走，脚步声慢慢变了。
最开始是“咚咚”落在空镜面上。
后来——像踩在地砖上。
她低头一看，地面变了。
是那种很旧的水泥路。
还有落叶，堆在墙角，被风吹得簌簌响。
她抬起头。
灰蓝色的光源变成了一盏路灯。
路灯杆有点歪，灯罩里积了水渍，光线昏黄，勉强能照亮一小片人行道。
夜特别冷，空气里全是白气。
林夏愣住了。
她认得这条路。
初中的校门外。
前面有个人影。
穿着那套旧得发白的校服，背有点弯，双手揣在口袋里。
沈曜。
他就站在那盏路灯下。
风吹得校服猎猎响，他脚下踩着一堆落叶，没发出什么声响。
他低着头，好像在盯着自己的鞋尖。
林夏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喉咙发紧。
她记得这天。
特别冷。
自己那会儿跟老师吵了一架，死活不肯回家。
还把书包甩地上，气得不行。
但她忘了回去那天，沈曜也在等。
——一首等。
林夏的鼻子酸了酸。
路灯下的沈曜慢慢抬起头，呼出一口白气。
嘴唇冻得有点发青。
可他没说话。
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儿。
像是在跟自己赌气，又像是死活不肯先走。
林夏心里骂了一声。
声音低低的，像是跟自己说的。
“……笨蛋。”
她上前一步，手指抖了下，却还是停在半空。
他动也不动。
连眼神都不敢看她，只是望着那盏坏掉的灯。
灯丝闪了两下，“啪”地熄了一瞬，又重新亮起来。
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林夏眼眶红了，抿着嘴，手缓缓放下。
“你要是能骂我一顿就好了……”
她声音哑哑的。
风很冷，吹得她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
可沈曜什么都没说。
就那样站在那儿。
风把他校服吹得鼓起来，又贴回身上。
呼出的白气被风扯散，一点点消失在冷夜里。
风声忽然停了。
林夏还来不及眨眼，周围的场景就“啪”地一下变了。
路灯的光线碎成无数片，像玻璃一样往下掉，掉到她脚边化成一摊冷水。
林夏猛地转头。
——卧室。
昏暗的灯。
白墙。
床头那盏旧台灯闪了两下，发出微弱的黄光。
她看见床上有个人。
是自己。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皱成一团，额头全是冷汗。
嘴里在小声呓语，声音听不清，但听得出害怕。
林夏屏住呼吸。
她看到另一个身影。
沈曜蹲在床边。
没开灯，他就靠着那盏台灯的微光看她。
脸上看不出表情，眼里全是阴影。
可手在抖。
很轻。
他慢慢伸手，先按住她的手背。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但掌心全是汗。
林夏看见自己在梦里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沈曜没有说“别怕”这种话。
他只是把她的手抓得更稳。
另一只手慢慢掏出一个小型的灵痕修复器。
那东西很旧了，接头有点歪，通电的时候发出“兹兹”的细响。
沈曜用手指把她手背的镜痕纹理一点点拨开。
灯光下，能看见她镜痕裂开的缝，像是血管破了，发着诡异的光。
他呼出一口气，动作慢得像在拆一颗地雷。
修复器的蓝光在她皮肤上一点一点扫过去，把那些乱跳的光丝拉回来，重新缝好。
每缝一段，他都停一下，像是在听她的呼吸。
林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揪紧。
她甚至不敢出声。
怕打断那个场景里的他。
怕吓到他。
沈曜低着头，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
嗓子很轻，像是怕吵醒她。
“……再睡会儿。”
“我在。”
林夏喉咙发涩。
她看到他慢慢把修复器关掉，把那只己经冒热气的工具收回口袋里。
然后两只手都搭在她的手上。
那副手像是要把她从梦里拉回来，又像是怕捏疼她。
他没再说话。
只是呼吸慢慢放松，整个人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肩膀也慢慢垮下去。
林夏的眼睛湿了。
她低声骂了一句：“……混蛋。”
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句。
那个卧室的光忽然灭了。
像是被人一把关掉的灯。
林夏眼前一黑，下一秒脚下“噗通”一声踩进了水。
冰凉。
她猛地吸了口气，低头看。
脚踝以下全是水，黑得看不见底。
但没有声音。
没有浪。
连水波都稳得像镜子。
她抬头。
周围全是水面，伸手能碰到湿冷的雾气。
远处站着一个人。
沈曜。
背影冷得像石雕，双手插在裤袋里，头稍微低着。
水里没反光，他的脸藏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
林夏慢慢往前走。
水“哗”地溅起一点波纹，又很快平静。
她喉咙哽着，声音发紧：
“沈曜。”
他没动。
水雾里那背影甚至抖都没抖一下。
林夏呼吸发颤，终于憋不住喊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
声音破了，她牙关一咬，抬手擦了把脸。
换了个声音，低哑得像是在咬血。
“你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你？”
她眼里发红，死死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问啊！”
水面响了下。
沈曜慢慢转过身。
脸色苍白，眼神有点暗。
他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喉咙滚了滚，什么都没说。
林夏气得发抖：“你就这么看着我？！”
沈曜的指尖在裤袋里抠着布料，指节发白。
他动了动嘴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最终才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溺进水里。
“……因为我怕。”
林夏愣住，胸口猛地一紧。
沈曜抬起眼，看着她，眼里微微发亮。
就像有人在水里点了盏灯。
那光不大，却把他眼底所有东西都照出来了。
里面有水光。
有红。
有克制到要把自己掐死的痛。
他咬了咬下唇，声音轻得要碎掉：
“因为我怕你回答。”
“我怕……我就舍不得走了。”
林夏刚要开口，西周的水面忽然猛地晃了。
“咚——”
像有什么东西砸进湖底。
水面开始龟裂。
一道道裂缝像蛛网一样爬开，冰冷的水光从缝里溢出，刺得她眼睛生疼。
沈曜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起脚往她那边走。
水己经漫到他膝盖，动作被拖得很慢。
林夏吸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沈曜——”
他摇了下头。
“别动。”
声音低低的，哑得厉害。
她喉咙滚了滚，眼眶烧得发痛。
水声轰鸣，水面崩开一片巨大的口子，黑得看不见底。
碎裂的水光把两人分开。
林夏想冲过去，可脚下像被什么死死拽住。
她急了，眼泪就掉下来，声音破了：“你别管我，沈曜你给我回来——”
沈曜猛地一把推开她肩膀。
那动作快、狠，像是怕她挣脱。
林夏踉跄退后两步，脚底的水面自动把她托起来，向后退。
“别管我。”
他的声音低到听不见情绪。
碎裂的水光在他身上爆开。
沈曜还维持着那个动作，手掌对着她的方向，指节发白。
眼神死死盯着她。
水幕开始落下，把他慢慢隔开。
最后一秒，她看到他唇动了下。
“你要出去。”
林夏眼泪哗一下掉下来。
她想说“留下来”。
嘴唇抖得发疯，可就是发不出声。
出口的光越来越亮。
她眼里全是那个身影。
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