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挟着潮湿水汽掠过青石板,将悬在檐角的铜铃撞出细碎声响。"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一道沙哑嗓音突然刺破夜色,惊得丁香险些将怀中包袱甩落。她猛地转身,只见斑驳灯笼光晕里,戴着蓑笠的老艄公正蜷在石阶上,指间烟杆明明灭灭,火星在浓重的夜色中忽闪如鬼火。
老艄公磕了磕烟锅,竹制烟杆与石阶相撞发出脆响:"去江州的船还有半刻钟开,要搭一程吗?"江雾不知何时漫上岸,在他蓑衣边缘凝成细小水珠,顺着草叶坠入深不见底的阴影。
丁香下意识攥紧怀中当票,粗糙的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指甲深深陷进纸面压出月牙状的痕迹
江风卷着腥味扑来,丁香望着黑沉沉的江面,粼粼水波映着岸边零星灯火,恍若破碎的银镜。留在巴东府又能如何?现如今又被嫂子赶了出来,嫂子的辱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攥紧怀中皱巴巴的银票,她咬了咬嘴唇,拿着最后积蓄,或许离开才是活路。
"去江州......多少钱?"她声音发颤,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老艄公沉郁的目光下又弱了几分。蓑衣上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老艄公慢条斯理地装上烟丝,火苗照亮他布满沟壑的脸,浑浊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她——打量她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凌乱挽起的发髻,还有那强装镇定却微微发抖的指尖。
老艄公喉咙里发出浑浊的笑声,烟锅里的火星猛地明灭:"我这是货船,本不载人。"他掸了掸蓑衣上的水雾,露出缺了半颗的黄牙,"不过看你个女娃娃可怜,就当顺路捎上,不收钱。"话音未落,枯树枝般的手指己搭上船舷,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舱门。
丁香心头一暖,忙不迭福了福身,发间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她没注意到,老艄公佝偻着背领路时,浑浊的眼珠始终黏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甲板木板在脚下发出潮湿的闷响,船舱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气,一盏昏黄油灯在舱顶摇晃,将老艄公拉长的影子投在她脚边,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船缓缓驶出码头,江面的浪涌让船体微微晃动。舱外传来老艄公哼着的不成调的小曲,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丁香将包袱抱在胸前,蜷缩在堆满麻袋的角落里,试图平复紧张的心情。可就在这时,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昏黄的光线中,老艄公佝偻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的笑意比夜色还要阴森。
“小娘子,这长夜漫漫,光躲着多无趣。”他搓着布满老茧的手,步步逼近,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既上了我的船,可得懂些规矩。”丁香的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船板,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慌乱地抓起身旁的一块碎瓷片,声音颤抖:“你...你别过来!”
老艄公却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瓷片应声落地。“装什么贞洁烈女!”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将丁香狠狠按在麻袋上,“在这江上,我说了算!”挣扎间,丁香瞥见舱外漆黑的江面,绝望与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身突然剧烈颠簸,一个浪头狠狠拍在船舷上。老艄公一个趔趄,暂时松开了手。丁香趁机翻身而起,跌跌撞撞地冲向舱门。可刚跑到甲板上,又被老艄公从背后拽住头发。她绝望地尖叫,声音却很快被呼啸的江风和轰鸣的浪涛吞噬。
“救命!有没有人!”她拼尽全力呼喊,泪水混着江风糊在脸上。远处,江面上隐隐有几点灯火,可老艄公狞笑一声,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向船舱深处
在激烈的挣扎中,丁香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舱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只觉得眼前突然闪过无数道耀眼的金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倒了过来。
与此同时,老艄公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呼吸如狂风暴雨般喷洒在她的颈侧,那股浓烈的味道让丁香几乎窒息。而他那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正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丁香的衣襟,每一下都带着狰狞的力道,似乎要将她的衣物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突然间,船身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烈撞击了一下,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麻绳断裂的清脆响声和木板迸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丁香惊恐地意识到,这艘货船竟然撞到了暗礁上!
浑浊江水如猛兽般灌入船舱,老艄公被晃得立足不稳,跌坐在翻倒的麻袋堆里。丁香趁机翻身滚向舱门,咸涩的江水己经漫过脚踝。她扒着门框踉跄爬向甲板,却见桅杆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断裂的帆布像巨大的黑翼拍打着江面。
“该死的贱蹄子!”伴随着这声怒吼,老艄公如饿虎扑食一般从身后猛扑过来,他那枯瘦如柴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发辫。
两人在倾斜的甲板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扭打。老艄公虽然年老体衰,但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她大得多。丁香被他死死地压制着,根本无法挣脱。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人惊愕地望去,只见半截断裂的桅杆如同被狂风吹断的枯枝一般,首首地朝着他们砸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丁香和老艄公都措手不及。丁香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然而,就在那半截桅杆即将砸到他们身上的一刹那,丁香的身体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一般,本能地向旁边一滚。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半截腐朽的木头擦着丁香的耳畔急速坠落,狠狠地砸进了江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江水在船底呜咽,舱内腐木的气息混着老艄公身上刺鼻的酒臭。丁香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手臂,换来的却是更粗暴的压制。粗粝的手掌捂住她的口鼻,布料撕裂的声响如同毒蛇吐信。她望着舱顶摇晃的油灯,泪水顺着鬓角滑进潮湿的枕席,远处江面传来的渔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遥远。当黑暗彻底笼罩意识时,她听见自己贴身藏着的当票在挣扎中撕裂,就像她支离破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