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枣儿

第 六十二章 刘思红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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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渝枣儿
作者:
泥鳅俊
本章字数:
4540
更新时间:
2025-05-28

嘉陵江的晨雾还未散尽,渝燊握着镀金怀表跨出东洋轿车。铜扣马靴踩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笔挺的呢子军装——那是野田教授特意从东京寄来的"谢礼"。码头上挑夫们佝偻着脊背搬运货物,有人认出他的脸,立即啐了口唾沫在江水里。

"渝先生早啊!"宪兵队的森田大佐拍着他肩膀,军刀穗子扫过他胸前崭新的勋章,"昨夜皇军空袭的战果报告,还得仰仗你的妙笔润色。"渝燊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掠过江边焦黑的断壁残垣——三天前那场轰炸,他亲眼看见抱着婴儿的妇人从火海中冲出,最后化作江面上漂浮的焦木。

最初听见防空警报时,他还会在翻译文件时手心冒汗。那些用中文誊写的作战计划,每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但当野田教授将烫金名片推到他面前,用带着京都口音的中文说"渝君是大东亚共荣的桥梁"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重要

如今他的办公室挂着《富士山图》,檀木桌上摆着威士忌和雪茄。当他用流利的重庆话向百姓宣读"皇军告示"时,人群中愤怒的咒骂声反而让他喉头泛起快意。最得意的是上个月,他站在宪兵队岗哨上,看着曾经嘲笑他穷酸的同窗被反绑着押进审讯室,那人眼里的恐惧竟比任何勋章都耀眼。

夜雨敲打琉璃瓦的声响中,渝燊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琥珀色液体。楼下传来皮靴踢门的声响和女人的尖叫,他却只是轻笑一声,将冰凉的怀表贴在滚烫的脸颊上。表盖内侧嵌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此刻正倒映着他嘴角扭曲的笑容,如同江面上破碎的月影,在血色涟漪中渐渐模糊。

权欲迷津

当渝燊第一次将皮靴踏在重庆商会会长的背上时,刺鼻的血腥气混着檀香钻进鼻腔,竟让他恍惚间想起银座料理店里现磨的山葵。森田大佐的笑声在雕花穹顶下回荡:"渝君果然有魄力!"他看着老人灰白的头发沾满泥浆,喉间涌起病态的快意——曾经需要仰视的权贵,如今竟像条虫豸般在自己脚下挣扎。

权力如同罂粟,每吸食一口都让人愈发沉溺。他开始享受百姓们惊恐躲避的眼神,享受走在朝天门码头时商人们弯腰递来的翡翠烟嘴,享受用日语呵斥同胞时,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错觉。曾经在课堂上背诵的"天下兴亡",在香槟气泡与金条碰撞声中,化作了毫无意义的虚词。

某次酒会结束,他醉醺醺地掏出怀表。母亲的照片被威士忌浸湿,边角的纸页像在无声控诉。但当森田递来盖着"特别通行证"印章的委任状时,他毫不犹豫地将照片塞进抽屉深处。那些关于良知的挣扎,在触摸到烫金官印的瞬间,彻底被权欲的烈焰吞噬。

深夜巡查时,他故意绕道经过母亲所住的街巷。暗处传来咒骂声,有人朝他扔来烂菜叶。渝燊却摘下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军装上的污渍,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权力带来的虚妄早己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彻底沦为了被欲望操控的提线木偶,在叛国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梅雨季的潮气浸透了老宅每道裂缝,刘思红握着渝燊儿时的虎头鞋,指尖抚过鞋面上褪色的金线。院外突然传来皮靴踏碎积水的声响,她慌忙将布鞋塞进衣襟,抬头便看见儿子身着笔挺军装立在檐下,胸前的勋章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娘给你炖了莲藕汤。"她颤巍巍捧起陶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渝燊却嫌恶地后退半步,军装上的皮革气味混着硝烟扑面而来:"别拿这些乡下东西脏了我的制服。"话音未落,森田大佐的笑声己穿透雨帘,几个日本兵嬉笑着围上来,刺刀尖挑起刘思红鬓边的白发。

深夜,刘思红摸进儿子房里。月光漏过雕花窗棂,在满地勋章上投下斑驳暗影。她颤抖着捡起一枚刻着樱花的徽章,突然被身后的冷喝惊得松手:"谁让你动我的东西?"渝燊夺过徽章,金属擦过她手背留下血痕,"现在全城人都叫我汉奸,你知道这对我的仕途有多不利吗?"

"阿燊,你小时候说要保护百姓..."刘思红话未说完,就被一记耳光打得跌坐在地。渝燊盯着母亲嘴角渗出的血丝,心脏竟没来由地抽痛,但很快被森田许诺的新官职压了下去。他转身欲走,衣角却被死死攥住:"娘求你,回头是岸啊!"

"松手!"渝燊猛地甩开,刘思红重重撞上八仙桌。瓷碗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月光下,残汤混着血水在青砖缝里蜿蜒,像极了他亲手圈定的轰炸区域里,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街巷。

碎裂的瓷碗扎进刘思红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儿子军装袖口那道崭新的金线——那是森田今早为他晋升时亲手缝上的。渝燊转身欲走,腰间的军刀突然被揪住,刘思红不知何时竟抓住了刀鞘:"你爹若泉下有知,定要被你活活气死!"

"够了!"渝燊暴怒地挥出拳头,却在触及母亲脸颊的刹那僵住。月光勾勒出她眼角蛛网般的皱纹,鬓角白发比去年又多了大半,恍惚间竟与记忆中背着他求医的佝偻身影重叠。但森田大佐那句"心软的人不配握权"突然在耳边炸响,他猛地抽回手,军刀带起的劲风刮得老人踉跄倒地。

"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渝燊扯松领结,喉结上下滚动着压下莫名的烦躁,"野田教授说皇军即将开展新行动,我要去准备翻译文件。"他刻意忽略母亲蜷在地上的身影,靴跟重重碾过破碎的瓷片,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阿燊...你听,防空警报响了..."

凄厉的警报声撕裂雨幕时,渝燊正倚在宪兵队的皮沙发上享用清酒。玻璃窗外,重庆城在火海中扭曲变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里,他忽然想起儿时母亲教他唱的川江号子。森田大佐拍着他肩膀递来嘉奖令,烫金的文字却渐渐模糊,化作刘思红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他的后颈往下爬。

黎明前的黑暗中,渝燊醉醺醺地摸回家。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老宅己被洗劫一空,母亲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那只虎头鞋。月光照亮墙上歪斜的血字"汉奸之母",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胃里翻涌的清酒混着胃酸呕在勋章上,那些冰冷的金属此刻烫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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