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时,江淮闻到一股芥末混合着酱油的气息。
季临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手边散落着几盒吃剩的寿司,金枪鱼刺身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江淮将钥匙扔进玄关的玻璃碗,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客厅格外清晰。
他径首走向厨房,玻璃杯接水时发出哗啦声响。
季临头也不回地操纵着游戏手柄:"冰箱第三格的可乐给我拿一罐。"
屏幕上的人物正做出一个漂亮的回旋踢,他吹了声口哨,"你这打游戏都比我家舒服。"
江淮拿着两罐啤酒回来,铝罐开启时"嗤"的气声像是叹息。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喉结剧烈滚动。
季临余光瞥见他手背上红红的一条划痕,像蜿蜒的河流。
"她还没答应帮你?"季临故意让游戏角色挨了一记重击,血条瞬间见底。
屏幕上的"GAME OVER"字样映在江淮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蓝色的阴影。
江淮捏扁了空罐,金属变形的脆响在沉默中炸开。
"我把她伤得太深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临突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触到衬衫下紧绷的肌肉。
"要我说——"他故意拖长音调,"你小子就是活该。"
感受到掌下单薄的衣料骤然绷紧,他又恶作剧般补了一句,"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说'为了她'?"
江淮的指节泛白,却只是苦笑着摇头:"是我活该。"
季临望着好友绷紧的下颌线,想起2014年5月21号他拿着那个红本本幸福的像个孩子,在自己面前不断炫耀。
他忽然用力拍了两下江淮的肩膀,震得对方手中的啤酒洒出几滴,在米色沙发上洇出深色痕迹。
"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季临晃了晃自己那罐啤酒,"不过下次记得买麒麟,朝日太苦了。"
江淮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还真有件事。"
他拿出手机发了一个定位给季临,"3415房间,卫生间的顶板里,帮我把录音笔取回来”。
"苏棠的录音笔?"季临挑眉,一眼看穿好友的心思。
当江淮点头时,他故意夸张地叹气:"我就知道,每次牵扯到苏棠,你那张冰山脸就绷不住。"
他起身时踢到游戏手柄,屏幕上残血的角色滑稽地转了个圈,"等我回来打一局?让你重温下被虐的滋味。"
此刻的苏棠正站在花洒下,热水冲不散脑海中那个逼仄空间里的记忆。
江淮的呼吸扫过她耳廓时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她关掉水龙头,浴室突然的寂静让心跳声无所遁形。
"妈,最近有个大案子..."她机械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的催婚,手指无意识地在雾气朦胧的镜面上画圈。
挂断时才发现自己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J",连忙用掌心抹去。
床单被她翻来覆去揉得皱巴巴,像极了当年被自己攥在手里的情书。
实在难以入眠,苏棠下床吃了一颗药。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听见那句"离婚吧",惊坐起来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苏棠用冰凉的手指触碰镜面:"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水珠顺着镜面滑落,像是无声的眼泪。
她给温言白发微信时,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足足十秒。
翌日上午,苏棠将车停在别墅区门口,正准备下车,就看到门禁被打开了。
保安恭敬向她敬礼。
这样的反常的举动,让苏棠很意外,不过她也不想深究,反正只来这一次。
她按响门铃的瞬间门就开了,快得像是有人一首守在门口。
江淮站在逆光里,纯白色的短袖,衬的他整个人都很阳光干净。
"进来。"他侧身时带起一阵微风,飘来淡淡的沉木香。
苏棠的视线落在那双摆放整齐的女士拖鞋上。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录音笔给我就行。"
江淮的手搭在门把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阳光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刚好横亘在两人之间。
"我做了糖醋排骨,"他顿了顿,"你以前..."
"我接了你的案子。"苏棠打断他,伸手时腕表折射出一道冷光,"两清了。"
苏棠冰冷的语气,仿佛和他交谈只是例行公事,这样的感觉让江淮觉得心口闷闷的。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拳头,又松开了。
江淮低下眼眸,藏起来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好”。
他从口袋里取出录音笔,递给了苏棠。
笔身上还残留着体温,苏棠转身时听见他说:"案子...谢谢。"
这句客套话被风吹散,轻得像春日里飘散的柳絮。
看着苏棠离开的背影,江淮愣愣的站在原地。
明明近在咫尺,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这是对自己的惩罚吗?
季临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他替江淮感到心痛,缓了口气,大咧咧的从二楼下来。
"这么多好吃的!"他故意大声嚷嚷,筷子戳向最肥美的那块排骨,"酸度刚好,就是糖放多了——甜得很。"
江淮终于回头,嘴角扯出个勉强的弧度:"又不是按你的口味做的。"
季临把骨头咬得咔咔响,突然指着窗边:"快看!你养的那丛蓝雪花开了。"
那是苏棠最喜欢的花,江淮每天精心照料却从未见它开花。
此刻阳光下的蓝紫色花朵摇曳生姿,像是在回应江淮。
两个男人沉默地注视着那片蓝色。
以前江淮和苏棠种了一大片,可出国再回来后,仅留存了这一株。
他将这根独苗移植到这栋别墅里,陪着自己。
看着出神的江淮,季临忍不住打断他,“快吃吧,吃完去见教授吗?”
对哦,江淮都忘记今日施教授回国。
“当然了,七年没见了,今晚为教授接风”,江淮的视线从那丛蓝雪花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