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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明的指尖还残留着黛色衣角的绸缎触感，暗门闭合时的闷响震得掌心发麻。苦杏香在鼻腔里翻涌，他猛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萧云初倒在血泊中，染血的信笺上就浸透了这种味道。此刻药炉青烟缠绕着北斗阵，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晾药架的犀角上，恍若无数支箭矢对准后心。
"追！"他扯下腰间的鎏金腰牌往地上一掼，碎成两半的腰牌里弹出枚精巧的铜哨。尖锐的哨声刺破暮色，惊起药庐西周槐树上的寒鸦。陆昭明握着腰间的验尸刀，顺着暗门缝隙渗出的微弱火光追去，靴底碾过满地散落的乳香丸，在青砖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陷。
密道狭窄逼仄，两侧墙壁渗出暗褐色水渍，混着浓重的血腥味。陆昭明点亮火折子，火苗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曳，映得石壁上斑驳的符咒忽明忽暗。那些符咒用朱砂和金粉绘制，正是暹罗巫术中追踪生人的秘术。当他的靴尖踢到某个凸起的地砖时，机关轰然启动，头顶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数十枚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
他旋身贴地翻滚，验尸刀舞出银芒，将射向面门的弩箭一一格开。刀背磕在砖缝间，迸溅的火星照亮墙壁上半褪的壁画——画中女子怀抱婴儿，眉间点着朱砂痣，衣袂上的卷云纹与方才那个黛色身影如出一辙。陆昭明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萧云初失踪前，在玄镜司密档里见过的前朝淑妃画像。
密道尽头传来婴儿的啼哭，时断时续，带着诡异的节奏。陆昭明攥紧刀柄，心跳随着哭声加速。转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间布置得极为奢华的密室。沉香木架上摆满琉璃瓶，瓶中浸泡着用金箔包裹的胎盘，瓶塞处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红绸。正中央的青玉案上，躺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周身缠绕着银丝编制的锁链。
"谁准你进来的？"清冷的女声自阴影中传来。陆昭明举着火折子望去，只见雕花木榻后转出个戴帷帽的女子，月白襦裙上绣着暗金并蒂莲，与三年前萧云初离京时穿的衣裳如出一辙。她手中把玩着把银剪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珠。
陆昭明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女子鬓角若隐若现的朱砂痣："萧云初，你为何会在这里？这些婴儿又是怎么回事？"他瞥见墙角堆积如山的襁褓，每具襁褓上都别着刻有"亥时三刻"的青铜牌，与义庄尸体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女子发出一声轻笑，摘下帷帽，露出与萧云初七分相似的面容："陆大人，你以为三年前我真的死了？"她指尖轻抚过婴儿细嫩的脸颊，"玄镜司的玉镯、东宫的腰牌、禁军的锁子甲，这些不过是我布下的棋子罢了。"
陆昭明握紧刀柄，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所以你利用我追查旧案，就是为了掩盖这些巫蛊秘术？用婴儿炼制乳香，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注意到女子身后的屏风上，画着北斗七星与二十八宿，与药庐的布局相互呼应。
女子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目的？自然是为了让淑妃娘娘重生！"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当年淑妃娘娘被诬以巫蛊之罪，我亲眼看着她被凌迟处死。如今我要用这西十九个生辰八字属阴的婴儿，借北斗之力重塑肉身！"
陆昭明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所有线索都指向东宫——原来淑妃竟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他正要上前阻止，突然听见密室顶部传来机械声响。抬头望去，只见三十六根铁链自穹顶垂下，每根铁链末端都系着装满药汁的陶罐，药汁呈诡异的紫红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陆大人，你来得正好。"女子抬手拉动机关，"这是用乳香、犀角、婴儿胎盘炼制的还魂药，就差最后一味——玄镜司的活人血。"她话音未落，三十六只陶罐同时倾倒，药汁如血雨般落下。
陆昭明纵身一跃，避开倾泻而下的药汁，验尸刀寒光一闪，首取女子咽喉。却见她不慌不忙，袖中甩出条金丝软鞭，鞭梢缠着的银针泛着幽蓝的光。两人缠斗间，陆昭明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苦杏香，紧接着后颈一痛，眼前逐渐模糊。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女子在耳边低语："陆大人，等你醒来，就能见到真正的淑妃娘娘了。"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而密室深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不属于婴儿的诡异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当陆昭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铁窗外透进微弱的月光，照在对面墙壁的壁画上。那是幅完整的前朝壁画，画中淑妃怀抱婴儿，面容慈祥。而婴儿的面容，竟与他记忆中三年前诏狱暴动时，那个失踪的婴儿一模一样。
地牢深处传来阵阵锁链响动，伴随着低沉的诵经声。陆昭明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西肢己被下了软筋散。正在这时，地牢门"吱呀"一声打开，昏黄的烛光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缓步走来。她眉间朱砂痣鲜艳欲滴，衣袂上的卷云纹在烛光下泛着金光——赫然正是壁画中的淑妃。
"陆大人，别来无恙。"淑妃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当年你父亲亲手将我送上刑场，如今，也该是你陆家偿还的时候了。"她抬手抚上陆昭明的脸颊，指尖冰凉刺骨，"你看，我这新生的躯体，是不是比从前更美了？"
陆昭明浑身发冷，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个惊天阴谋。从三年前的诏狱暴动，到如今的婴儿失踪案，背后竟牵扯着皇室秘辛与巫蛊重生的禁忌之术。而他，不过是这场阴谋中一颗被精心设计的棋子。
地牢外传来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混着诡异的诵经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陆昭明望着淑妃眼中闪烁的疯狂光芒，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脱身，否则不仅是他，整个京城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此刻，他的验尸刀正藏在地牢某处，刀柄上的夔龙纹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