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宫,夜色如墨。
苏惊凰案前摊开的卷宗己是厚厚一叠,纸页翻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手中拿着孙延庆旧部的供词,一行行笔迹早己模糊,却足以成为撬动全案的关键。
“太宁五年冬,香贵人曾三次召我入内,密询兰侯案卷是否留底。至次年春,她突患‘急症’病逝,我心知她不过二十有七,从未体弱,断非自然死亡。”
“我曾入内狱藏卷,见其遗物未封,血衣犹新。”
苏惊凰缓缓闭上眼,仿佛看到那位曾受宠的女子,在黑暗中死得无声无息,尸身甚至未曾出殡,便匆匆下葬。
她声音微哑:“她是为真相而死。”
如音轻声应道:“姑娘,我们查到了香贵人的旧宫女,如今改姓入了礼部典籍司,被封为‘静和女官’。”
“她……愿意出来作证。”
苏惊凰立刻起身:“带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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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籍司内,烛火未灭。
那位改姓的旧宫人唤作“姚静”,一身浅灰官服,面容清瘦,却眼神清明。
苏惊凰望着她,压下情绪:“你是香贵人当年的随侍?”
姚静点头,双手捧出一物。
是一方断玉,底部刻有“香”字残印。
她轻声道:“娘娘死前将此交予我,说若她出事,必有一日有人会来寻她的真相。”
“她还说……若李贵妃登位,惊凰郡主便是最后希望。”
苏惊凰手指一颤。
她曾听说香贵人常抱她入眠,说这孩子生来带凤骨,是庙堂的血脉,却不能葬于权谋。
她抬眼,问:“你可愿于天听阁作证?”
姚静郑重点头:“愿以性命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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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听阁再开。
这一次,不仅皇帝亲临,连右相、刑部尚书、礼部侍郎等皆列座观听。
李贵妃端坐左位,今日未施粉黛,仅着深红华服,却更显气势逼人。
苏惊凰则身着朝服,带着姚静亲自入内。
“陛下,臣今日所呈,不止为香贵人洗冤,更为昭显先皇所赐谕令。”
“请允臣重新揭开南苑之夜。”
她将玉简、高祖遗物、供词一一摊出,交由中使呈送。
姚静跪于殿下,泣不成声:
“娘娘死前,一首藏有兰侯手书副本,言明当年南苑之事为查毒勘谤,非私权之举。”
“她被软禁半月,夜中服药亡,实为误服李贵妃所赠之茶。”
“其衣血斑斑,遗书被焚,所有口供尽毁。”
“我虽宫婢,却亲眼所见!”
殿中震动!
李贵妃缓缓起身,目光锋利如刀:“你是谁?不过一小宫女,竟敢污蔑本宫?”
姚静抬头,毫不畏惧:
“我不是污蔑,我是在还她一个清白。”
“若我所言有虚,甘愿一死。”
皇帝面色沉凝,久久未言。
右相忽然朗声道:
“陛下,若所言属实,则十八年前兰侯死非谋逆,香贵人非病亡,连先皇之命也被隐埋……”
“此非一案之轻,乃宫中权谋之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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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李贵妃忽而轻笑:
“既然如此——”她目光落向苏惊凰,眼神如霜刃,“那便请问刑部尚书,香贵人之死,与你父苏启年有何关系?”
“彼时香贵人病危,是谁坐镇刑部,封卷灭迹?”
“是你父。”
苏惊凰脸色骤变。
“你诬陷——”
李贵妃却悠悠地揭开手中一纸:“这是香贵人之死后三日,你父所呈之折,‘香贵人心疾突发,事属宫禁,己妥善处理’——是不是你的父亲亲笔?”
全场哗然!
苏惊凰指尖发冷,嘴唇却紧紧抿住。
她望着那熟悉的笔迹,忽觉得一切都坍塌了。
难道……父亲也知晓真相?难道父亲……竟然也曾封口?
姚静大声道:“不对!苏大人是香娘娘信任之人,他不可能!”
“他……他被逼的!”
李贵妃眼中笑意渐浓:
“那可真巧,香贵人死,你父封卷,兰侯死,你父覆案——苏惊凰,你自问,还能查吗?”
苏惊凰沉默片刻,忽然抬眼,声音低哑却笃定:
“我能。”
“我既查兰侯,便不惧父亲。”
“若真是他——我也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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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静若死水,唯有雨声拍檐。
皇帝终于开口:
“昭华宫暂封三日,刑部全权接手案卷。”
“所有涉案者,不论尊卑,皆审。”
“苏惊凰,若你真敢查,朕便给你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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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出殿后,风雨未歇。
苏惊凰撑伞走出,却见如音满脸焦急奔来:
“姑娘,不好了!”
“陆大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