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宫宴如期而至。
承瑞宫外金瓦飞檐,霞光流转,百官命妇簇拥成行。此番宫宴不为节庆,只为“察女选良”,暗中评定数位皇子婚事,是京中女儿家梦寐以求的登堂之阶。
苏惊凰一袭月白暗纹宫裙,发间只簪一枚白玉簪,素净中透着倔强。她于队尾缓缓前行,脸上无喜无惧。
她能感受到,那些打量她的目光,带着审视、质疑,甚至……幸灾乐祸。
她却稳步如初,正如三日前夜下笔成章时所立的志愿——
“这一次,我要自己站上去。”
?
主殿中,太后高坐金榻,神色冷淡,三皇子晏行知立于侧下首,一袭玄衣缀金,面容清冷寡言,周身气势森然。
“臣女苏惊凰,参见太后,三殿下。”她低头行礼,声音不急不缓。
晏行知眸光微顿,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即收。
“哀家记得你。”太后开口,语气意味不明,“将军府嫡女,曾自请验心。”
苏惊凰神情不动:“是臣女。”
“那便看今日之举,是否当得起‘嫡女之名’。”
一声令下,宴乐起,佳肴上,女眷分列而坐,正厅设雅席,分为三列,前排六席,位次依身份与声望排布。
苏惊凰被安排在左第三席,与她比肩的,正是那位初入京城却声名在外的贺知澜。
两人初次相见。
贺知澜穿一袭烟青团花纹纱衣,温静如玉,回眸一笑道:“惊凰姑娘之名,澜久闻。”
苏惊凰微怔。她前世对贺知澜所知甚少,只知她后来骤然入宫,封妃封贵,手段不凡。
“贺姑娘谬赞。”她微微颔首,心底却暗藏警意。
?
宫宴如棋局,各家女子皆带心计。舞姬刚罢,太后忽道:“听闻今朝闺中女儿多有才学,不若一展所长,娱吾心神。”
殿中一片哗然。苏婉儿率先起身,声音柔软:“臣女愿献舞一曲《玉枝翻香》,为太后贺福。”
她一舞而出,彩袖翻飞,真有几分出尘之美。旁人低声惊叹,太后亦点头,甚至微笑:“果然是苏家女儿,好一个心思巧手。”
接着几位世家女子也纷纷表演——琴、诗、书画不一而足,风姿绰约。
当目光望向苏惊凰时,她缓缓起身。
“臣女愿献诗一首,请太后赐墨。”
掌礼宫女奉上笔墨,她挥毫片刻,一行诗便现:
寒梅立雪孤峰远,玉心不染入尘埃。
执笔书来非为誉,但求寸心无尘怀。
一瞬寂静。片刻后,有命妇低声道:“诗虽冷,却见其志。”
贺知澜轻声一叹:“落笔稳,收尾锋。此人……不是纸上女儿。”
太后却未表态,只慢慢抿了口茶。
就在此时,突发异变——宫人惊呼声传来。
“贵妃娘娘佩玉不见了——”
殿内气氛瞬间绷紧。
贵妃娘娘正是三皇子生母,其所佩玉乃御赐之物,失踪极为严重。
“搜人。”太后冷声。
然而片刻后,那块玉——竟在苏惊凰衣袖之中被搜出!
所有人哗然。
太后神色倏冷:“好个将军之女,胆大包天。”
苏惊凰却骤然抬眸,一字一顿:“臣女自愿受搜,亦未私藏他物。若真有异物,愿当场剖袖自证!”
她话音落地,当着众人之面,亲手扯下衣袖,将内衬翻出。
然——佩玉却赫然在衣内夹层之间。
苏婉儿垂眸而笑,贺知澜目光微沉,太后抬手止住侍卫,缓声问:“此玉如何入你衣内?”
苏惊凰站在殿中,满身衣袂凌乱,汗水渗入掌心。
她知道:这不是意外,是苏婉儿的第二道局。
这一局……她若无法破解,便前功尽弃。
?
而此时,在主殿前侧的角落,三皇子晏行知忽然启唇:“祖母。”
众人望去。
他淡声道:“此玉我昨日曾令侍从暂留宫库,或有误出。惊凰姑娘衣中之物,不妨由孙儿亲自查验。”
他说罢,目光一扫,却落在苏惊凰眼中。
那一瞬,她看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人生中,为她出手。
是因信她?还是另有深意?
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一点:
风起于青萍之末,大局自今日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