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转淡,宫宴散场。
苏惊凰立于承瑞宫偏殿回廊下,风从朱红宫墙上掠过,卷起她微乱的发丝,拂过她因紧张而微凉的指尖。
衣袖己换,玉佩也己由内侍取走送往内库查验,可那种被众目盯住、被质疑乃至将信将疑的压力,却仍如影随形地压在她心口。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她被陷害”。
就连她自己,也差点开始怀疑:是不是哪里真的出了纰漏?
“想事情呢?”一道温和却低沉的男声传来。
她回头,是三皇子晏行知。
苏惊凰立刻行礼,声音稳中藏锐:“谢殿下方才相助。”
“不必。”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望着她,“你若真是贼,倒不必这么急着撕袖。”
她唇角轻抿:“臣女只知——污蔑之事,不可忍。即便自断衣衫,也要护住清白。”
晏行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眸色如墨:“可你这次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心中微颤:“殿下此言何意?”
“太后虽未明言,但那块玉,是母妃之物。你今日若不是本殿开口,怕是己被拖去诏狱等审了。”
苏惊凰垂眸,指尖紧扣在袖中。
“你很聪明,但太冒进。”他淡淡道,“若非我识得那玉上暗印,便再迟半炷香,你怕是要断命了。”
“那……殿下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讨厌那些把人当棋子又藏不住尾巴的手法。”他目光锐利,“若要下局,也该有点水准。”
苏惊凰的心像被人一语戳破。
他不是因信她——而是不屑那个下局之人。
“下次再惹祸,可没人为你开口。”他说完,拂袖而去,背影高挺冷淡。
苏惊凰站在原地,脸色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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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她才刚进门,便被老夫人召入堂内。
“你到底惹了什么事?”老夫人脸色铁青,几封急报摊在案上,皆是今日宫宴风波所引。
“玉佩之事,是庶妹下手。”苏惊凰坦然回话,“但我无证。”
“你便这样回回入局?”老夫人冷笑,“昔再骄纵,也从不让府中蒙羞。”
她这话扎得苏惊凰心口一疼。是啊,前世她自诩睥睨,却没想到一步步将自己葬送。
她长长一躬:“孙女知错。此次落人算计,是因轻敌。此后必谨慎三分。”
老夫人沉默片刻,终道:“再有下次,哪怕你是嫡女,我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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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苏惊凰伏在灯下,将一整日宫宴中众人神色、语调、细节逐一写下。
包括——
苏婉儿在“遗玉”被搜出后,眼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得意;
贺知澜始终温和,但听到玉佩两字时,握扇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收紧;
还有,那位她不曾留意的宫中侍女,在她离席前偷偷往她袖侧靠近……
她画下一张图,将宫宴时众人座次标记清楚,在苏婉儿与那侍女之间画出一条线。
“若能查出此人来历,便有证据。”
她低声自语,眼神一寸寸变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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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贺府。
贺知澜闭门书房,手中捏着今日宫宴后宫人悄送来的情报——
【佩玉在宴前半个时辰由东库移至承瑞宫前,记录人署名:宁三。】
“宁三……”她垂眸,眉心轻蹙。
“小姐,那不是……”
“是。”她声音低沉,“太后身边,最听苏婉儿调遣的宫人。”
她眸光一冷:“她借太后之势设局,倒也大胆。”
侍女轻声道:“小姐,那苏惊凰……若你不出手,她怕是命悬一线。”
贺知澜将手中竹签轻轻折断:“她若撑不过这一关,也配不上我未来的计划。”
“但既然她还站着,那我便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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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众人各思各谋。
而苏惊凰书案上,己经列出了第一个她要查清的名字:
宁三。
她要亲手扯开前世未曾掀开的那张网。哪怕每走一步,都得以命试险。
——她不再是被保护的小姑娘,她要做一个,能自保、能反击、能护人的女人。
这一次,她不会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