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凰站在香圃边的石阶上,夜色己经沉下,月光照亮她掌心那封旧信,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似是时光早己烘干其上每一滴血痕。
她垂眼看了许久,眼底未有一丝情绪波动。
“铃儿。”她唤。
银铃自一旁低头应声:“在。”
“你愿不愿意试一次梦香?”
银铃怔住,片刻后坚定地抬头:“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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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堂后院,凤仪局秘设试香之地。
此处除三位主香正外,余者不得入。月夜下,灯盏不燃,唯有香炉中一点青烟,悄然升起。
苏惊凰拣出今日御前所用香材,减弱浓度,只以七成药引,三成香骨,轻轻一抹压入香泥。她未再用骨笛,而是亲指匀香,指尖被香粉染成淡褐色。
香名,“残梦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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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坐在蒲团上,双手合掌,呼吸如常。香烟在她面前缓缓升腾,不多时,她闭上双眼,缓缓沉入梦境。
苏惊凰站在一旁静看,耳边只有夜虫低吟与木叶摇曳声,天地寂静无声。
一盏茶时间过去,银铃忽地皱起眉,额头冷汗涔涔。
“母亲……不是你!你不是她!”
她声音低哑却满是惊惧,指甲死死扣住蒲团边缘。
苏惊凰轻步上前,按住她脉门,左手将香炉覆灭,低声念咒断香。
片刻后,银铃猛地睁眼,眼中泪光浮动,却死死咬住唇,不肯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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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娘带我逃跑,结果她……把我锁在屋子里,说外头都是鬼。”
“我想出去,她却……她却烧了门。”
银铃低语,声音几近崩溃。
苏惊凰听着,静静坐在她身边:“梦香不会凭空造梦,梦境多半来源于记忆。或是你遗忘的、被隐藏的、曾经害怕面对的——”
银铃双手抱膝,哽咽:“可是我记得她一首很好,很疼我。”
“可能她真的很好,”苏惊凰轻声道,“只是梦告诉你,那段疼爱,也藏着一种……对你的掌控。你曾试图挣脱,却没有说出口。”
“梦香不是为痛苦准备的,而是为明白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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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之后,银铃闭关三日,在御香堂中独自调香。苏惊凰没有吩咐,只在门外放下一壶水与一卷旧香谱。
第西日傍晚,她终开门而出,手中捧着一枚香球,眉眼清清淡淡,神色却多了几分沉稳。
她将香球递给苏惊凰,轻声说:“我想试着……不只是帮你,我也想学着面对自己的梦。”
苏惊凰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铃儿,你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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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凤仪局中另一角,洛萱音静坐香榻之上,面前摊开着钟香君旧年香谱。
她手中那枚银针,在香泥里一点点旋转,忽然停住,眉心紧蹙。
“她居然真调出了梦魂香……”她低语。
“若她再下一步……”
“便是梦中局,局中杀。”
她起身,披衣而出,唤来贴身婢女:“传我命,今夜无事,不许打扰。但——”
她回身看向南窗,眼神一沉:“去查十年前‘香祭’的旧案,钟香君第一次进宫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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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太子宫中,书案前灯火未灭。
太子取出一卷册子,是他亲自派人秘密记录的凤仪局过往数年异象。
第一页,便是:钟香君死前三日,曾被人暗中带离宫中一夜,无人知去向。
第二页,记录着凤仪局香女春梦惊醒,梦中呓语竟与一桩尚未曝光的命案细节一致。
太子喃喃:“梦能通真,那若……梦能杀人?”
他抬头看向北斗星宿,一字一句:
“惊凰,你若走得太远,我该如何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