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将至,宫城初雪。银霜悄然覆上朱墙黛瓦,天色灰沉,寒意深骨。
凤仪司后园一角,苏惊凰独立于枯枝斜影之下,一身素青常服,兜帽微落,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庞。她的双眼望向远处宫墙之外,神情淡然,唯有指尖在袖中紧紧攥着掌心的一张密信,泄露出她此刻的不安与警惕。
封兰芷端来一盏姜枣茶,缓缓放在她身旁的石台上。
“昨夜从东宫送出的香案名册中,你的名字被抽走了。”她语气温柔却不无担忧,“太子这一次,是动了真意了。”
苏惊凰低低一笑,笑中却带着几分苦涩与疲惫。
“果然如此。”她声音微哑,似有一夜未眠。
从初入凤仪司至今己有数月,她凭着出色的香术与冷静的心性,一步步从香徒爬至候补香臣。外人只见她高调上炉,香艺惊艳,却无人知她在冷香室中熬过多少深夜,双手因试香灼伤过几次,连指纹都磨得模糊。
“静水沉心香”是她倾尽心血所调,原本己稳入今年内阁香臣遴选前列,如今却被人以莫须有的理由踢出名单。
她知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东宫太子,李烨昀。
与其说他忌惮她的才华,不如说,他忌惮她背后那一股尚未成形的力量——包括来自谢家旧部的隐助,来自皇后母族的暗中牵引,以及……李时烨的反复出手。
她望向那宫墙深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他们以为把我的名字从纸上划掉,我就不会再出现了吗?”
封兰芷轻轻叹气:“可惊凰,你不能再硬闯。再闯,你会被彻底剥离凤仪司。”
苏惊凰转头看她,那目光澄澈坚定,“可如果我此刻退了,谁还会记得,我曾努力站上这座香台?”
她不是天生强大,也并非全能之人。在凤仪司的日子,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初入之时,她因为出身不显、师承模糊,被嘲为“无根之香”;为了习得凤仪香诀,她甘愿每日凌晨抄写香谱五百遍,夜里练香至三更,手腕腱鞘炎旧疾复发也未曾喊痛;掌香考试前,她在雪夜跪香炉前默记二百香典,首至血滴入炉。
她知道自己并非不败,也深知自己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但哪怕是棋子,也要走出自己的锋芒。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回廊传来,带着丝丝风雪寒气。
来人是李时烨。
今日的他一身外官常服,乌发未束,肩头沾了几点雪珠,身上风尘仆仆,仿佛一夜未歇。
他目光穿过院落,定定看向苏惊凰,片刻后才低声开口:“凤仪司的香臣名单我己经看过,你的名字——确实被东宫亲笔划去。”
苏惊凰垂眸,不语。
李时烨从怀中取出一封绢纸密诏,递入她手中。
“这是母后的密令。”
苏惊凰微惊:“皇后娘娘?”
“她并不知你是谁,但知道‘静水沉心香’的背后,是谢家旧谱之法。”李时烨声音平缓,“她要你留在凤仪司,为她争一局。”
苏惊凰眉头微皱,指腹划过绢纸冰凉的边缘:“可我若应下,从此便不再是局外人。”
李时烨定定望她片刻,忽而低声道:“你从不曾是局外人。”
风雪再次落下,碎雪打在檐角,仿若警钟长鸣。
苏惊凰将密诏揣入袖中,缓缓起身。她的声音极低,却冷硬如刀:
“那我便下场,与他们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