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春嬷嬷被安置在昭阳宫西厢偏殿,由封兰芷亲自照料。
但苏惊凰心中却清楚,这样的证人太后不可能容忍太久。
果不其然,入夜后不到两个时辰,昭阳宫便忽起异动。
“贵妃,偏殿起火了!”一名宫人急急冲进正殿,神色惊恐,“西厢那边,有人放火,碧春嬷嬷还没出来!”
苏惊凰倏然起身,披衣疾步而出。
她早己安排封兰芷轮值守夜,断不可能任由人潜入西厢不察。但眼下火光冲天,却偏偏没有人影逃出。
“所有宫人退后,封兰芷呢?!”
“兰芷姑娘不在,可能己经……”
“嘭!”
一道火中人影从窗口跃出,正是浑身焦黑的封兰芷,她怀中紧紧护着一团裹布,滚落地面时重重咳出一口血。
“救下来了……还活着。”
?
碧春嬷嬷伤势严重,脸部被火焰炙烧,耳膜受损,苏惊凰紧咬牙关命人将她秘密送往御医府养伤,同时彻查放火之人。
当天夜里,她亲自入宫监,查到一名死去的侍卫身份被调换,竟是太后私下调入的禁卫“李晟”,从未录入御前名单。
“杀人灭口,不惜焚宫……太后,您可真狠。”她喃喃。
但她更清楚,这一场反扑只是开始。
?
第二日清晨,太后以“昭阳宫擅养外臣旧人”为由,要求“暂调贵妃职权”,移居景和殿听候处置。
更狠的是,连李湛也并未第一时间表态。
他沉默看她,“若你坚持与母后对立,朕,未必能护你周全。”
苏惊凰只笑了笑:“我从来没指望你护。”
“你若肯睁眼看看真相,就不会总以为我是在宫斗。”
“我,是在护你登基的真。”
她言罢,转身离去,身影挺首。
李湛怔在原地。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她,她穿着青衣,背着母亲尸体跪在风雪中,满脸血泪,却目光坚定。
“若得君心,愿为君扫天下冤魂。”
?
被迫移居景和殿的第一夜,苏惊凰却并未安歇。
她暗中联络封兰芷与外宫消息,传话予左相,将“南妃旧案”交由朝堂调查。
与此同时,她递出一封密信:
送至安南王之子——谢景行手中。
谢景行是先皇旧臣之后,向来与太后势不两立。当年他亲眼见过南妃被召入冷宫,却三日后尸体被抬出。
他曾为此进言,被罢职三年。
如今,他是苏惊凰能赌的最后一枚棋。
?
两日后,左相、御史中丞与谢景行联名上疏,要求朝堂公开审查南妃之死。
太后终于坐不住,召见李湛。
“你要纵她借旧案翻天?她不过一女子,怎能代表朝堂正义?”
李湛面色难辨,许久方开口:“她,不是代表正义。她是在提醒朕,莫负天下。”
“若母后清白,便无惧朝审。”
太后冷笑:“你既要审,就别怪哀家翻你亲政时的旧账。”
“哀家保你继位,护你除敌,如今却被这贱妃一口一句逼问——你不觉得可笑?”
李湛闭目:“孩儿……唯愿母后问心无愧。”
这句话,让太后真正怒了。
?
三日后,御前大审开始。
苏惊凰被召回参与,现场出示了碧春嬷嬷重伤录口、封兰芷查得“宫籍造假”、谢景行当年证言,以及一件重物——
南妃手书遗信。
信上写道:
【妾身无罪,唯愿君记得我曾真心以待,不做虎狼之人。】
“信从哪来?”有人低问。
苏惊凰回答:“我从南妃旧册缝边剖出。”
这封信,是她从那被撕掉的贵人册里,亲手缝合找出的。
?
证据逐一呈上,众臣哗然。
李湛目光复杂,终于缓缓起身。
“太后,您……还有话说么?”
太后依旧从容,却己握紧手中拂尘。
“若不是哀家舍了叶氏,林家怎会投降?你如今安坐皇位,却连旧事真相都要审?”
“好!哀家认——当年是我杀了叶氏,灌她毒酒,让她‘暴毙’宫外。”
“可我也杀了林家万兵,护了你登基之路。”
“你要审我?便先卸你这皇袍!”
?
满殿寂静。
李湛缓缓抬手,指尖却颤抖。
“母后若能承认——那朕,也能还叶氏一个名分。”
他将玉玺重重落下:“赐谥——南妃叶氏,‘思靖’。”
朝臣齐声应命。
苏惊凰站在殿中,终于吐出一口气。
这一局,赢了。
但她知道,太后的退让,不过是布下一盘更大的棋。
?
夜深,李湛独自来到景和殿。
她坐在窗下缝制旧袍,灯光暖黄。
“你,还会信我吗?”他低声问。
苏惊凰头也不抬:“信。”
“信你是个好皇帝。”
“但不是个好丈夫。”
李湛怔住,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觉一阵空落。
“你不会再等我了,对吗?”
苏惊凰缝完最后一针,轻轻道:
“我等你做明君,不等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