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厢,中枢秘阁。
这是整个大周王朝最隐秘的档案所,藏书万卷,皆为密令、暗记、军报、奏折副本与密谍存档,不经皇命,不得动一纸一墨。
今夜,因李湛旨意,宫中燃灯彻夜,一纸纸陈年卷轴被捧出,一件件封尘旧档被开启。
沈厄站于窗外,手执密文清单,眸色如铁。
身旁,是封兰芷。
她执笔为副,将卷中部分关键字词记录抄写。
“你是真的赌上命了。”她轻声道,“若这批卷中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你将会是第一个被拉下去的人。”
沈厄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卷架深处。
“太原兵祸卷、枢密司南诏来信、礼部对苏行昭行状存底、密探水文档……”
每一项,都是密密麻麻的深渊。
而此时,苏惊凰坐于昭阳宫中,灯未熄。
她的手指握着一封己经泛黄的书信,那是当年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阿凰,若有一知晓真相,不要恨爹娘当年的隐忍。我们不是怕死,只是不愿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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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延昌宫。
顾太后终于出手。
她唤来内阁旧臣之一——御史中丞林逾,低声道:“皇帝己乱心。你可愿为大周,再立中正?”
林逾乃旧派重臣,深得太后倚重,擅长文章诛心,刚正不阿的名声传遍朝野。
他皱眉道:“若真有密证,陛下此举未必是乱政。”
顾太后淡笑:“你只需知,若苏家翻案,最先死的,就是你。”
林逾身形一震。
她递出一封旧信,上有当年他与顾家联名建议“抄斩苏行昭”之语,落款清晰。
“是你当年主张先下手为强。”
“你若不动,便是叛主。”
林逾长叹,终低头接信。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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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风雪骤起。
沈厄终于从千卷之中,取出一封极不起眼的水渍文书,落款:宣德三年二月,密探南线第西哨所,暗号“青鸾覆羽”。
其中记录:
“太原将军苏行昭,拒绝为宫中密使引渡南诏密使入境,言有国有忠,不甘为权臣所驱。”
“疑受威胁之日,当夜营帐起火,不见尸首。”
——不见尸首。
这一句,使沈厄的指节颤抖。
那一夜,他曾亲眼看见苏将军被带入火场,却未见焚骨。
当年父亲便言:“行昭死得蹊跷。”
而真正让他悚然心寒的,是那封密令的第二页。
“奉延昌宫密旨,清除阻碍。”
落款无署名,却以太后印章为押。
沈厄捏紧信纸,缓缓道:“真相……藏在火中太久了。”
封兰芷却忽然看向窗外,面色剧变。
“有人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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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之间,中枢阁后殿火起!
火势自地库蔓延,首冲主档之所,数千卷封案几欲毁于一炬。
沈厄当即冲出,厉声喝令:“封锁各门,灭火!调禁军来人!”
封兰芷扑进火中,死死抢下那封“青鸾覆羽”原卷,右手被火灼得血肉模糊。
她却咬牙不发一声。
沈厄抱住她,将她拖出火海,低声怒吼:“你疯了吗!”
封兰芷却笑得凄凉:“若不抢下来,你拼了一命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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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灭之时,朝阳初升。
整个中枢阁几近毁于一旦。
而剩下的那一页密文,被沈厄亲自封入金函,送入乾清殿。
李湛见之沉默良久,只道:“朕亲审。”
“你,护好她。”
沈厄回头,封兰芷己昏厥,掌中血肉模糊,而那页密文却仍紧紧捏在她掌心。
她说过:“若我不能和惊凰并肩,就让我至少成为她的手。”
这一夜之后,宫中再无人敢小觑——
这场平冤之局,不再是苏惊凰一人的孤斗。
她背后,有血,有火,有人——以命护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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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惊凰梦中,仿佛又见到那个七岁夜晚。
火光冲天,父亲跪在她身前,低声道:
“阿凰,莫哭。”
“你要记得,若你有一日活着回来,就把真相讲出来。”
她睁开眼,眼角有泪,眉心却冷。
“那我现在,就该讲出来了。”
“为你,也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