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恒温系统发出细微嗡鸣,沈夜的高烧让空气里漂浮的毒蝶鳞粉都变得粘稠。他蜷缩在母亲生前最爱的孔雀蓝丝绒沙发里,睫毛在烧红的眼睑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晚蹲在他面前,医用酒精棉球擦过他滚烫的锁骨时,突然被攥住手腕。
"母亲..."沈夜的瞳孔在高热中涣散,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您终于肯来梦里见我了。"
林晚的指尖悬在半空。监控探头转动的机械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像无数只窥视的复眼。她缓缓抽出手,将镇静剂注入他颈侧静脉时,声音轻得如同毒蝶振翅:"睡吧,我可怜的孩子。"
当沈夜再度睁眼,玻璃穹顶外的暴雨己经停歇。他撑起仍有些发软的身体,发现所有监控屏幕都变成了雪花的噪点。更诡异的是——那些他亲手安装的摄像头,此刻全部以俯视床榻的角度固定,就像他惯常用来监视林晚的布局。
"醒了?"林晚的声音从隐藏式音响里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体温38.2℃,比三小时前下降0.5℃。"
沈夜猛地抬头,看见自己映在玻璃墙上的倒影。那些特殊材质的透明屏障此刻正循环播放监控录像——全是他在过去三个月里对林晚实施的"驯化课程"。画面里他正用丝巾蒙住林晚的眼睛,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感受我的存在不需要视觉,记住我的气味就够。"
"有趣吗?"林晚的声音突然切近,仿佛就贴在他耳后说话。沈夜转身时撞翻茶几,骨瓷杯碎裂的声音中,他看见自己曾经用来囚禁林晚的电子镣铐,此刻正锁在沙发腿上。
温控系统突然将湿度调高到85%,沈夜的衬衫立刻被闷出汗渍。他扯开领口走向控制面板,却发现生物识别系统反复报错。玻璃墙上的影像切换成实时监控,显示林晚正坐在他楼上的书房里,指尖把玩着那把他从不离身的拆信刀。
"这是反向驯化实验的第七小时。"林晚用刀尖轻敲桌面,节奏与他当初在监控室敲击键盘的频率完全一致,"还记得你教我的吗?建立条件反射需要三个要素——重复、奖励、以及..."
天花板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冰水混合着镇静药液兜头浇下。沈夜呛咳着抹开眼前水雾时,所有屏幕同时亮起血红倒计时:00:07:00。
"惩罚。"林晚的声音里终于泄出一丝颤抖,"你在我颈动脉注射镇静剂时,数过七分钟吗?那刚好是人体从昏迷到清醒的平均时间。"
沈夜突然笑起来。他湿漉漉的皮鞋碾过地上碎瓷片,径首走向全景玻璃墙。当他的手掌贴上冰凉的表面,二十七个隐藏式扬声器同时响起他曾经对林晚的耳语:"你属于这里。"
"错了。"林晚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楼回廊,她穿着沈夜母亲的旧睡袍,发梢还滴着方才喷淋系统的水珠,"现在是你属于这里。"她按下遥控器,所有玻璃墙瞬间变成镜面,成千上万个沈夜的倒影将他包围。
沈夜的表情凝固了。镜中每个"他"的脖子上都浮现出淡红色勒痕——那是他母亲上吊用的丝绸领带留下的印记。最靠近控制面板的镜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林晚的声音从裂缝里渗出:"欢迎体验你设计的完美牢笼。"
温控系统发出故障警报,花房温度开始以每分钟2℃的速度攀升。沈夜扯开领带时,发现自己的腕表正在倒计时最后的三十秒。他忽然意识到那些镜面裂纹组成的图案——是母亲葬礼上用的白菊花。
"还剩十秒。"林晚不知何时己经站在旋转楼梯中央,她手里拿着沈夜用来监控她的平板电脑,"要听听你高烧时的录音吗?"
沈夜扑向主控台的瞬间,所有镜面突然恢复透明。玻璃穹顶外,暴雨过后的月光将林晚的影子拉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那黑影如活物般爬上沈夜的裤管。平板电脑开始播放录音,是他嘶哑的呓语:"母亲...别留下我一个人..."
林晚将拆信刀插进控制面板缝隙时,整个花房的照明系统开始频闪。在明灭的光线里,沈夜看见她背后浮现出更多黑影——那些都是被他"处理"过的失踪者档案照片,此刻正通过投影仪打在玻璃墙上。
"这是你忘记的环节。"林晚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驯化需要双方对等的知情权。"她突然扯开睡袍腰带,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条形码烙印——那是沈氏生物制药的专利标识。
频闪的顶灯突然全部熄灭。在彻底降临的黑暗中,沈夜听见电子镣铐弹开的清脆声响,接着是林晚赤脚踩过碎玻璃的脚步声。当她的呼吸近到能拂动他睫毛时,备用电源终于启动。
月光下,林晚正用拆信刀挑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刀尖划过他心口皮肤时,她忽然露出初见时那种温顺的微笑:"现在,我们终于能开始真正的对话了。"
沈夜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整面玻璃墙突然显示出血淋淋的倒计时归零。花房深处传来毒蝶集体振翅的声浪,监控屏幕一个接一个爆出火花。在电路短路的焦糊味中,林晚贴近他耳畔的轻语如同诅咒:
"猜猜看,现在谁才是被观测的小白鼠?"
玻璃穹顶突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沈夜抬头时,正好看见沈墨的轮椅从二楼控制室破窗而出,少年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嘴角却挂着与林晚如出一辙的微笑。轮椅坠地的轰鸣声中,所有监控屏幕同时亮起陆沉的警官证照片。
林晚的刀尖终于刺破沈夜心口的皮肤。鲜血顺着刀刃滴落时,花房的地面开始渗出淡红色液体——那是在宴会厅香槟塔里混合过她血液的溶液。在令人窒息的甜腥味中,沈夜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正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空间。
"听。"林晚舔掉刀上血珠,"这才是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