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那支纪录片短片上线是在周五下午西点。
林亦舟发来链接的时候,我刚好还在整理下一期初稿,只随手点开浏览了一遍。
视频被剪得很干净,画面几乎只用了他在沙发上讲话的两个角度,没有背景音乐,字幕配色克制,情绪递进也很松弛,声音也做了一些处理。
我看到最后那句:“也许慢一点,才刚好是我自己。”
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不是我写的,而是这句话本来就存在,藏在某个安静的房间角落,被他一字一句说出来后,自然落回原位。
晚饭前我收到林亦舟的语音。
「上线三个小时,后台数据很稳,播放量不是爆款,但评论出奇的好,几乎没人带人设节奏,有人猜中但是没掀起什么风浪」
「你放心,那段话留住的是共鸣,不是八卦。」
我点开评论区随手看了几条:
【“他说话很慢,但好像很有耐心。”】
【“我也曾被逼着走快,现在才知道停下来不丢人。”】
【“这期让我想到我爸,早年退职后也学会了安静地生活。”】
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提到“陈信恒”,我松了口气,也感到一点从未有过的平静。
那天晚上我没主动提视频上线的事。
他回家的时候拎了两份粥和一盒小菜,说是录音棚附近那家老店刚好不用排队。
我边吃边听他讲今天带师弟录demo的事。
「那小子今天状态出奇地好,我给他试了一版反拍,他居然立刻跟上了。」
「你不是说他平时没什么临场反应?」
「是啊,但可能前两天排练让他建立了点节奏感,今天嗓子也没哑。」
「你是个好老师。」
「我只是比他早知道‘卡住’不一定是失败,有时候是你脑子在等身体慢一点。」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没在看我,只在专注地剥咸鸭蛋,「你知道你今天那支片上线了吗?」
「志哥发给我了,我看了几分钟,关了。」
「不喜欢看自己?」
「不是不喜欢。」他顿了顿,「是觉得我己经说过一次了,就不需要反复听自己怎么说。」
我“嗯”了一声,没多问,吃完饭他主动收拾了碗筷,我坐在客厅回邮件。
窗外风有点大,吹得阳台门轻轻作响,他走回来在我身边坐下,「有人认出我吗?」
「有一些,不是很多」
他靠着沙发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头问我「你会希望我以后多接受这种‘生活采访’吗?」
我想了想,认真回答「如果那是你愿意说的,我当然愿意,但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作品好看才答应,那就不必了。」
他低头笑了笑,「我不是为了你作品好看。」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你知道,我在你擅长的世界里,也能留下点不丢人的片段。」
我没有接话,只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个夜晚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我们的世界好像在那条上线的视频之后,又悄悄靠近了一点。
第二天一早,他提前出门,去为师弟录第三首主打歌。
我还没醒,手机里就收到了他发来的语音:
「今天大概会晚回来。棚那边可能要调和声层。你中午记得吃点热的,热美式不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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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一起出席婚礼这件事,是陈信恒先提起的。
那天晚上他从电话里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跟我说「下个月初我一个朋友结婚,发了请帖,我得去一趟。」
我关了电脑,抬头看他「你是伴郎?」
「不是,是纯嘉宾。」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但他是我们团早期的合作导演,算是半个圈内人。」
「所以……宾客名单会很热闹?」
「还行,他说这次低调办,只请熟人,现场不安排媒体,也不开放拍摄。我本来想一个人去的,但……」
「但什么?」
「但他太太在请帖上点了你的名,说‘想看看你本人是不是比照片更安静’。」
我拿手机查了下日历,「下个月初是哪天?」
「周日,城南的一个老教堂改造场地,婚礼下午开始,晚上是室内晚宴。」
我点头,「行,那我提前一晚洗头」
婚礼那天,天气出奇地好。
我们穿得比平时正式些,他西装没打领带,我选了件米色长裙,肩上搭了一条薄披肩。
教堂改造的婚礼场地外墙刷成浅蓝,木门没换,正门悬着花环,地上铺了一条很短的红毯。
来的人大多不穿黑色,气氛不算轻松但很稳当。
我和他一起走进去,没人特别关注我们,偶尔有两三个工作人员朝我们点头笑笑,语气也只是普通的「陈老师好」和「这边请」。
他在圈子里待久了,反倒成了安静那一类。
我悄悄问他:「你是不是很久没参加这种‘有官方流程’的婚礼?」
「对,上一次还要追溯到我们团助理结婚,那会我还染着绿头发。」
我忍不住笑,「那你这次不怕被催婚?」
「他们不敢,怕我反问他们‘你们还幸福吗’。」
我摇头,「你别吓到新娘。」
他指了指前方宾客席,「我们坐那边第三排。」
入座后我才发现,坐我们前面的,是某位挺有名的编曲老师,再往前,是两个老牌制作人。
团员们跟我们坐在同一排,再怎么“私密”,依旧能感觉到娱乐圈的氛围。
但好在没人盯着我们看,婚礼很快开始,流程也简短。
新郎站在讲台前讲话时,陈信恒忽然凑过来,用只我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点都不像。」
「你是说他以前很油?」
「他以前脾气很硬,说一不二,还经常觉得爱情耽误事业。」
「那他现在挺被爱情教育得体面的。」
「对,他老婆挺有本事的。」
我小声问:「那你觉得你也能被‘教育’吗?」
他没回头看我,只低声说「如果是你,那我甚至会主动交作业。」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手心轻轻敲了一下他膝盖。
这段悄声对话在音乐声中很快过去。
新人交换誓言、拥抱、退场,没有司仪说“请鼓掌”,但大家自发拍起手来。
晚宴在隔壁的一栋砖木结构厅内,桌上是西式简餐,自由取用,没有座位分配。
我跟他一起在墙边拿了点甜点,他在沙拉区跟新郎寒暄了几句,回来时端着一杯红酒。
我说:「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放松。」
他咬了一口慕斯,「这是我的世界,但今天它没让我紧绷。」
宴会结束时,我们提早告辞,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厅里笑着敬酒的朋友,轻声说了一句:「他真的是变了。」
我点头,「你也变了。」
「但我们都没变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