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涌来——
五岁的希玛士踮着脚尖,肉乎乎的小手攥着披风系带,笨拙地打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在她毛茸茸的发顶镀上一层金边,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再往前,是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瘦小的希玛士死死抱着母亲悬空的脚踝,泪水混着雨水在她脸上纵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刺破雷声:"哥哥救救阿娘——"
"铮!"
剑锋猛地向前递进半寸,寒光闪过,石二修长的手指顿时绽开一道血线。
殷红的血珠顺着她苍白的指尖滚落,在衣襟上晕染开来。
整个军帐陷入死寂,只有希司离粗重的喘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火盆中的炭块突然爆开几点火星,"噼啪"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嘶!"
石二话音未落,她的指甲己被剑刃齐根削断。
半片月牙形的指甲在空中打了个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蜿蜒而下,在雕着狼首的剑格处积成一汪小小的血泊。
希司离眼中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暴戾的火焰瞬间熄灭,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惶恐。他呆滞地望着石二颈间那道细长的血痕,又看向她残缺指甲处不断渗出的血珠,握剑的手突然脱力般垂下。
剑尖"叮"地一声磕在地上,溅起几点细小的血花。
玄铁佩剑坠地的声响如同惊雷炸裂,震得帐外守卫的刀鞘铮然出鞘。
两名亲兵掀帘闯入时,却见他们素来杀伐决断的将军竟单膝跪在羊毛毡上,颤抖的双手捧着一个女人受伤的指尖,宛如捧着初春将化的薄冰。
"对不起......"
希司离的喉结剧烈滚动,沙哑的嗓音里浸着铁锈般的血气。
石二让亲暂时兵退下。
方才那些暴戾的杀意此刻化作千万根荆棘,从五脏六腑穿刺而出。他看见石二颈间未干的血迹,看见地上孤零零的指甲碎片,更看见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活像个失控的怪物。
石二却突然收拢手指,将他的手掌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她虎口处配药磨出的薄茧轻轻着他冰凉的骨节,掌纹间还残留着当归的苦涩香气。
"我知道。"
她的声音像雪夜里的篝火,将凝固的空气渐渐融化,"你只是太害怕失去她......"
帐外北风卷着沙砾拍打军旗,猎猎声响中,她的字句却清晰如磬:"七日还魂散能骗过御医的眼睛,太子銮驾北境后必返明殿。"
石二的指尖轻轻描摹过希司离眉间那道刀刻般的深痕,指腹下的皮肤还带着未散的颤抖。"三皇子不会娶一具尸体,"
她的声音低沉如月下清泉,"等太子亲自确认希玛士己死,我就能让希玛士重新活过来——相信我。"
希司离凝视着眼前这个即便被利剑所指也未曾动摇的女子,她眼中的沉静像是千年古潭,倒映着他方才失控的狰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