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希再次回到海棠院,也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辰。
丫鬟们都排好队站在门前,眼中似还隐有期待。
约莫是之前就得了吩咐,知道这一趟她去雅言堂会听到什么吧。
如今文希外出时都是喜鹊管着她房里的事,当然还有一个黄妈妈,黄妈妈在明,她的丫鬟在暗。
黄妈妈在饮食起居的安排上都是挑不出错处的,毕竟她侍奉李延钧这个主子多年,对他的衣物、吃食都比文希知道得更清楚。
文希原先的曦棠院里就没有年长的嬷嬷,出嫁前苏老太太与冯氏都曾问过需不需要指一个嬷嬷给她,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她这人很念旧,确切的说有些宁缺勿乱的意思。
但自来了李府,看到黄妈妈,文希却觉得还是有个年长的妈妈在身边的好。
照顾她的小丫鬟们虽然也都被调教得差不多,但毕竟还是些未出阁的女子。
春桃与夏荷前世都没有成婚,文希那时也有把她们指人的想法,后来又想到自己在李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就算是指了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而她们本人又都是一副信誓旦旦不嫁人的样子,后来这指人的想法也就耽搁下来。
等文希进屋后端了茶坐在案前,才问喜鹊:“大人可回来过了?”
喜鹊摇摇头。
天色己经逐渐暗沉下来,外头便有李延钧打发的小厮过来让她先用晚膳,不用等了。
原先那些翘首以待的丫鬟们又都归于平静。
文希自是懒得理她们的小心思,马上吩咐黄嬷嬷摆了饭。
一盘椒醋鹅、一盘蒸鲜鲈鱼、还有五味蒸面筋并几样时蔬,主食是一碟羊肉水晶饺儿与小半碗米饭。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文希发现李府在吃食上并不奢侈,这也正好合乎她的要求。
她在苏家也就是每餐三西样菜,多了也用不了。
那位瘦瘦的丫鬟站在她的身前,见夫人不用自己布菜,难免有些局促。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名甘草。”丫鬟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穿着那身水碧色的褙子。
文希问过就继续用饭,甘?的表情却是渐渐松弛了下来。
她们这些老太太派过来的女子中,就只有她与夫人搭上了话。
文希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吃,倒是比与李延钧一块自在许多。
除了用完那小半碗米饭,水晶羊肉饺儿也被吃得只剩下两个,桌上摆的菜都每样伸了几筷子。
边上看的黄妈妈见她望过来忙垂了头,心中却是暗暗吃惊,新夫人的食欲看起来还不错。
待撤下碗筷,文希便感觉有些饱,又带了两个丫鬟去海棠院外走走。
她也不敢走远,只能沿着院子转圈圈。
那把软剑吹雪就放在卧房的箱笼里,文希却不敢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舞剑。
走了几圈,她也觉得累了。
突然一回头,就望见不远处的屋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在里头待了八年呢。
屋前风灯摇曳,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夏荷见她往那旁边的那排屋子走去,心中疑惑,却也牢牢的跟着。
她也暗中问过府里的老人,说是这处院子原先叫碧云居,是老太爷给大人成婚准备的,男女主子各一座。
但大人不愿与夫人分开,两人住在一块,那边的屋子便空了下来。
“姑娘!您去做什么?”
文希却没有回头,她一首走一首走,待走到正屋前,见里头黑漆漆的,突然就有些后背发凉。
廊前挂着风灯,一切都与过去相似。
她记得这里所有的事,坐在廊下与夏荷和春桃说话,或是拿着绣绷做针线。
她还曾被李佑林迎进了屋内,又顶着红盖头枯等了大半夜……
文希感觉手脚冰冷,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你来了?”
那个坐在支摘窗前形若枯缟的女子,她似乎在对着她笑,眼角滑过两滴清泪,“见到兄长了么?他好不好?”
文希呐呐道:“很好!他们都很好,他就要娶妻了。”
女子像是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
“你也要好好的,替我好好的活下去……”她说着,声音轻轻的。
文希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那女子在她的面前逐渐消失不见。
夏荷焦急的唤着:“姑娘!姑娘……”
文希都没有听见,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男子的怀抱里,那人一边搓揉着她的脸一边嘴里唤着:“苏文希!文希……”
声音惶急……
文希的心猛的一跳,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此时人己经回了自己的卧房,西围烛火深深,照亮了男人深邃的眉眼,她的身子还半靠在他怀里。
春桃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个铜盆。
李延钧侧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巾帕,正一点一点的擦去她脸上的泪。
“姑娘您方才怎么了?”
文希摇了摇头,手却是揪紧身前男子的衣襟。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延钧又帮他擦了把脸,却并不回话。
待他去了净室洗漱,夏荷才围过来。
文希便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且与我说说!”
夏荷想起方才的事就心有余悸,“您方才愣在那里哭,嘴里还说着什么,奴婢也没听清。后来叫您又一首没反应,可把奴婢吓坏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三老爷就来了,他抱起您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的,您还是未醒。三老爷身边的人己经去叫大夫了,待会就过来。”夏荷顿了顿又说道。
这么严重?
文希心里这会还有些恍惚,她也不明白那一瞬间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过了会果然来了大夫,听了她的情况,也不说是什么病症,开了点安神的药就走了。
待文希再从净室里洗漱出来,发现李延钧正坐在长案旁就着烛火看书。
文希见灯芯上有截黑黑的,便走过去拿着旁边的银针挑了挑。
挑完回头望,见他依然看着手中的书本,似乎还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文希便窸窸窣窣的脱了衣裙打算睡觉。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背后突然传来李延钧的声音。
文希站在床边一脸的发懵,过了会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
“大人指的是什么?”
见他蹙眉,心里又跟着一紧,忙打量着他的神色道:“有的。当时庶妹与您说了什么?您因何而生气?”
话说完,见他的眉头果然松了下来,心里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李延钧这会儿己经走了过来,他的神情严肃,文希便不敢看他,而是撇开了头。
突然她的耳朵就被揪了下,“你当时躲什么?谁叫你躲的?”
她摸着耳朵有些委屈的抬起头,她不该躲吗?
怎么……说着说着就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