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才只是一个秀才,淑兰姐姐为了逃离他,叔叔婶婶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还没了一半的嫁妆。”
“若是没有表哥在,怕是淑兰姐姐也不一定能顺利和离。”
盛明兰的包子脸上挂满了忧愁。
“祖母,难道我们女子就这般的艰难吗?大姐姐嫁到徐家,不是酒挺好的吗?”
盛老太太感慨道:“那是你大姐夫好,若是你大姐夫与今日的孙秀才一副德性,你觉得以我们盛家,有能力让你大姐姐回盛家吗?”
盛明兰将自家与徐家带入,悲催地发现,她想不到一丝的可能性。
爹爹如今是五品官职,可是这职位在徐家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
要是徐家不肯放人,他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盛老太太又问道:“那你可知,你伯伯与婶婶当初为何会将你淑兰姐姐许配给那孙秀才?”
盛明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担心。
她是一个庶女,若是爹爹真的有想法,她就是再不愿,那也是无济于事。
盛明兰趴在盛老太太怀里,“祖母,明儿不想嫁人。”
盛明兰明白盛老太太今晚问话的意思,让她看清失败的婚姻该如何自救,有没有机会自救。
将盛淑兰的婚姻当作一场教训,经验。以免日后自己心比天高。
盛老太太笑了笑,“今日这一闹,你就不肯嫁人了?”
盛老太太拍了拍盛明兰的背,心想当初的自己就是一意孤行,罢了,不提了。
“明丫头的婚事,祖母我替你选,绝不会让你同你淑兰姐姐一样。”
......
宥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悄然从灰白的穹顶滑落,仿佛天空正静默地筛下细密的盐粒。它们无声飘落,覆盖着青石铺就的街巷,覆盖了黑瓦屋顶,也覆盖了城边静静流淌的运河。
如今水面也浮着薄薄的冰凌,只余下几艘早行的舟船,懒懒地倚在岸边,船顶船舷皆披挂着一层柔软白绒,远远望去,倒像是蜷卧在岸边休憩的几头白兽。
雪意渐浓,街上行人裹紧了衣衫,脚步在雪地上踩出细碎声响,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印痕,旋即又被新的雪絮填平。
宥阳主街道两旁的店铺,像一串灰黑的念珠,紧紧排列着。屋檐下挂着的旧幌子,在冷风中沉重地摆动,覆雪之下,也似愈发不堪重负了。
“新炊粟米饭哩——”汤饼铺的粗壮妇人掀开蒸笼,浓郁的白色蒸汽猛地冲腾而起,瞬间撞碎、裹挟了飞舞的雪花,如同无数细小的白蛾在暖雾里翻飞,饭香也趁机弥漫开来。
隔壁鱼肆的老妪正忙着用冻得通红的手,将草绳穿过鱼鳃。草绳与冻鱼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口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清冽的空气里。鱼腥气裹着凉意,与不远处咸菜缸里飘出的浓烈酸咸气味混合在一起,顽强地钻入行人的鼻腔。
“当心脚下!”对面油铺的小伙计高声提醒着,一边奋力用芦苇扎成的长扫帚清扫门前雪。
他父亲则坐在铺内,手持一柄旧铜勺,小心翼翼地将黏稠的菜籽油从大瓮舀进客人带来的陶钵里,油光在幽暗的铺子里幽幽闪烁。檐下冰凌渐长,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偶有几滴融水落下,恰好滴在行人颈项,激起一片低低的惊呼与笑骂。
街角那家专供脚夫歇息的简陋脚店,门帘被一只粗壮的手撩开,一个穿着短褐的汉子探出身来,使劲朝冻僵的双手呵了几口白气,又跺了跺脚,才缩回那昏暗且散发浊气的门内。
主妇们匆匆而行,臂弯里抱着新买的冬储菘菜与萝卜,翠绿与素白在灰蒙蒙的雪景中显得格外跳脱。
她们低头在雪中疾行,步履匆忙,偶尔互相招呼一声,声音在雪幕中显得沉闷又短促。
街边歇脚的挑柴樵夫,把扁担横在膝头,揉搓着冻得僵硬的耳朵,目光放空地投向运河上那几艘愈发臃肿的雪船。雪花飘落在他蓬乱的发间与肩头的柴捆上,他也浑然不觉。
与此同时,徐府。
肚子愈发明显的张桂芬盖着雪狐大袄,坐在院子里看雪。
看惯了京中的雪景,张桂芬觉得宥阳的雪景也甚是好看。
只可惜她现在身子重,不能像以前那样在雪天里玩耍。
张桂芬摸着自己的肚子,期待着孩子的降生,自己到时候就在冬日里陪他打雪仗。
“大娘子,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张妈妈端着暖玉羹,走到张桂芬身旁。
张妈妈是徐章英的奶娘,本在京中养老的她,被徐章英给叫了过来,帮忙照顾张桂芬。
自从张妈妈来了宥阳,张磊也跟着勤快了不少。
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张桂芬眼中带笑,心情好了不少。她扭头看向张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汤底时,张桂芬感慨道:“张妈妈,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与官人就是两眼摸黑,什么也不知道。”
张妈妈摆摆手,“我就是干这些的,算不得什么。大娘子,这汤趁热喝了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张妈妈将这汤取名为麒麟抱子暖玉汤。
为了做这碗汤,她提前将老母鸡、猪筒骨、精火腿(切厚片)、瑶柱、老姜片用足量山泉水熬制至少六个时辰。
此外,还需要处理乳鸽、燕窝,光是准备材料,她都花费了不少心思。更不要提做了。
这些材料有不少都是徐章英特意从东京采购的,张妈妈寻思着不用也是浪费,就给张桂芬熬汤了。
其实,徐章英本来也是抱着这个打算。
从县衙里回来的徐章英将外边的大氅挂在架子上,等在室内暖了一会儿,确定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徐章英这才进院子找张桂芬。
然后就瞧见她看着雪景和补汤。
徐章英不由得笑了笑。
一旁的张妈妈瞧见徐章英,正要打招呼。
徐章英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在张桂芬背后站了一小会儿,徐章英这才开口。
“大娘子,这雪景如何?竟看得如此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