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渍的机遇
梅雨季的湿热粘在打印店玻璃上，陆明曦盯着简历右下角的褐色污渍。三分钟前，隔壁展位的星巴克纸杯突然傾覆，拿铁顺着塑料桌布流到她的求职照上。照片里穿着学士服的自己，此刻正被咖啡渍泡涨了半边脸。
“同学，实在对不住啊！”肇事男生手忙脚乱掏出湿巾，“要不我赔你打印费？”
他摇摇头，抽出简历时带起几缕半干的咖啡香。这是今天被毁的第七份简历，也是最后一份。校招会即将散场，招聘主管们开始收拾易拉宝，像收起对廉价劳动力的最后一丝怜悯。
“物业管理专业？”旁边戴金丝眼镜的HR扫过他抢救出来的简历，“建议你转投家政公司。”
陆明曦把简历塞回文件袋，深蓝色封皮上烫金的校徽正在脱色。手机突然震动，屏幕弹出陌生短信：【晨晖集团诚邀您参加终面，请携带纸质简历于6月20日14:00至银海大厦37层】
她站在网吧包间里盯着这条信息。午夜12点的蓝光映照着满屏的招聘网站 ，身边传来《模拟人生》的游戏音效——隔壁男生正在虚拟世界创建完美职场人 。当她把最后三份简历投向晨晖社招岗时，鼠标垫上积年的烟灰烫痕突然像某种神谕。
银海大厦的观光电梯匀速爬升 ，陆明曦数着楼层指示灯 。37层的玻璃幕墙外 ，黄浦江正在阴云下泛着铅灰色。人力总监的珍珠耳钉在落地窗前晃动 ：“陆小姐认为高端物业的核心价值是 ？”
“让钢化玻璃学会呼吸 。”他瞥见窗外琴叶榕叶片上的白斑，“比如及时处理白粉病。”
电梯下行时，对讲机突然传来电流杂音 ：“第二 停车场发生渗水 ！”她看见总监的瞳孔收缩了0. 3秒 。三天后， 晨晖集团寄来的offer信封上,咖啡渍恰好盖住了“物业管理”西个字。
入职首日，陆明曦的深蓝制服裙摆卡在前台转椅的齿轮里。意大利真皮座椅散发着小羊皮腥气， 右手边的铁皮文件柜漆面剥落，露出九十年代的绿色底漆， 保洁张仪拖着水桶经过围裙口袋里探出半截艾草——今天端午，公司发的香囊还在她抽屉里没有拆封 。
“小陆，把这份消杀记录送到工程部。”行政主管甩来文件夹 ，页脚还粘着干涸的粥渍。她穿过消防通道时听到两个维修工在阴影里嘀咕：“新来的傻子穿的跟酒店前台似的…… ”
工程部的铁门虚掩着 ，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墙角堆着印有“防疫专用”的纸箱 ，封条日期停留在2020年1月。老周正在用扳手敲打着测温枪，抬头时露出后颈的青色纹身 ——是朵半凋的牡丹。
“”放桌上吧 。”他脚边的工具箱里，半卷电工胶带缠着褪色的猫咪挂件 。陆明曦转身时，瞥见墙上值班表被人用红笔划掉几个名字， 最新墨迹还未干透 。
深夜10点 ，她蹲在前台底下找隐形眼镜。 保洁机器人闪着蓝光划过大厅， 突然在盆栽前停住 。琴叶榕的叶片簌簌抖动，白粉病菌正在监控摄像头下蔓延。 手机屏幕亮起 ，母亲的信息浮在黑暗中： “曦曦，物业说咱家阳台漏水 ……”
她摸到文件柜底层的应急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时，突然照见 墙纸裂缝里渗出细小水珠 。对讲机在此刻炸响，保安的吼声惊动窗外的夜鹭：“”地下车库淹了 ！工程部快来人 ！”
陆明曦抓着防汛沙袋冲进消防通道 ，高跟鞋卡在阶梯缝隙里。 她踢掉鞋子时，听见负二层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是老周的板手在敲打排水管 。浑浊的积水漫过脚踝， 手机从口袋滑落 ，屏保照片在污水里面 明明灭灭： 那是毕业典礼上，她和室友在教学楼前种下的香樟树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