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吕长空回去之后连夜与廖师爷磋商了一番,二人一致认为这剿贼之事可行,可对于该派谁去,二人却产生了分歧。
“香主,您得坐镇雷州,还是由廖某去罢。”
“不...还是让我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成功对我等计划将大有裨益,你便安心督办徐闻事宜。”
吕长空的语气不容商榷,随后将食指勾起含在口中,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只是短短片刻便有三男一女迅速赶来。
“香主,那厮可是现身了?”说话者身材矮壮.筋骨强健,小臂粗如森蟒拳峰遍布厚实的老茧,黝黑的圆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
此人正是雷州分舵西大红棍之一,唤作闻泰,于江湖上素有“奔雷手”之称,据说其外家功夫己臻入化境。
吕长空微微摇头道,“李贯英尚未出现,本舵主唤尔等前来却有要事嘱咐。”
紧接着他瞥向另一位敞着胸膛不修边幅的痩汉,后者醉眼朦胧手里还拎了个酒葫芦,“杜蛟,还有闻泰,你们待会收拾收拾准备随老廖出发......”
“记住,一定要将鼠爷的财宝找到。”
杜蛟与闻泰皆抱拳称是,不过这时一道野性的声音响起,同为西大红棍的鬼见愁周七娘却急切道,“香主不妥!”
“闻大哥与杜大哥是我兄弟姐妹中功夫最好的,至少要有一人护卫您,那李贯英可不好对付。”
“不错。”
罩着黑袍,一首没有说话的老者出声,“老夫若是年轻个二十岁,收拾那李贯英不在话下,可如今到底气血衰败不服老不行呐。”
“讨贼之事便交给老夫与七娘,杜.闻二人还是留在您妥当些。”
在心腹的不断劝说下,吕长空也终于被说服,虽然自己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并不惧那李贯英,可终归小心点还是没错的。
数日后。
有探子回报,据说在琼州临高一带发现了鼠爷的踪迹,后者正大摇大摆的袭击沿海村落,前几日当地知县曾组织水勇抗击,却不敌而溃。
据可靠消息,鼠爷此番共出动大小快船七十多艘,喽啰六百余人,看样子自打张十五和冲天炮陨落之后,这家伙趁机快速恢复了元气。
与此同时,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在知县李豫的指示下,徐闻水勇营与洪门弟子组成的联合船队便快速朝目标袭去,共计出动各式船只百余艘,八百之众。
其中疍民出身的徐闻水勇仅有两百出头,其余皆是雷州分舵的弟子,单论起组织人马的能力,吕长空是相当强的,用一呼千应来形容毫不为过。
夜里。
摇曳颠簸的渔舟上,刘策蹲在船帮边手里拎着一根拴着鱼线的细竹竿,噗通一声,那条三寸长许的黄鱼己被拉出水面。
“爹。”
听见身后的熟悉脚步声,刘策头都没抬便叫了声,来人正是徐闻疍民头人刘添福,负责水勇营的日常事宜。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刘添副的右肋似乎还没好利索,他皱着眉缓缓坐下之后磕了磕烟锅,又重新捏了点旱烟末点燃,夜幕中微弱的火光忽隐互相,父子两人沉默不语。
“爹,你说李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良久后刘策开口打破了平静,他扫了一眼周遭的点点渔火道,“白日里,儿曾仔细观察过,这些随咱们一同剿贼的家伙并非寻常之辈,从那谈吐来看倒像是天地会的人。”
“李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堂堂的知县,如何能与这些贼子卷在一起...”
刘添福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静静的听着儿子的话,半晌后叹了口气悠悠道,“爹也看出来了,不过策儿,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不该问的也不要问,把自己的事做好这就是为人之道。”
“可是爹,万一事情传出去,李知县与洪贼勾结定然乌纱帽难保,到时候不光他倒霉,搞不好咱们乡勇团也会被牵连!”
“啪!”
刘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却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刘添福收回蒲扇大的手掌,盯着儿子冷声道,“住嘴!”
“李大人是咱们徐闻疍民的大恩人.大救星,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发话,咱爷俩如今还在那黄至民手下卖苦力.朝不保夕,一辈子都是上不了岸的贱民。”
“你忘了道光二十一年的事了?”
刘策握着的腮帮子微微发愣,往日的一幕逐渐浮现在眼前,那一年他只有十岁,某一天下洋村的船棚里突然被抬进几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据说是因为偷偷上岸去海安赶集时惹了祸事。
尽管原则上疍民不允许上岸,但平日里管的也不是特别严,没人举报的情况下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而那几个疍民汉子着实倒霉,由于买槟榔时与摊贩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最后被围上来的人打断了腿。
这种事官府自然是不管的,赶来的差役只是骂了声活该,而下洋村想派人将伤员抬回去还要缴纳一笔不菲的罚金,由于耽误的时间,那几个汉子最终没能挺过去。
“儿啊。”刘添福悉悉索索的从怀里掏出青槟榔,又从口袋翻出蒌叶和贝壳粉,动作熟练的了一番丢进口中咀嚼起来:“这就是贱民,贱民的命是不值钱的,是永世不得翻身的。”
“要想翻身,就得抓住每一个机会,你爹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望着儿子若有所思的脸庞,刘添福继续道,
“这些年里,徐闻可有一任知县似李大人这般体恤我等?别的不谈,自打进了这水勇营之后,钱粮可是从未断过,上次打斜阳岛的时候死了不少弟兄,而战后,李大人也将抚恤银两送到了各家各户。”
刘策点了点头同意父亲的说法,李大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官,自打他将疍民召进徐闻团练后,虽然地方百姓依旧对自己这些贱民心存鄙视,但最起码没有人敢明面上辱骂了,否则便等同于跟李知县作对。
“李大人跟什么人勾结在一起老子不管,反正你爹我是跟定了。”
刘添福吐出槟榔渣咧嘴一笑,“阔且依我看,人家可不是什么寻常老爷,将来搞不好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