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军营的骚乱持续了整整一夜。
赵汝成暴跳如雷,下令搜遍整个营地,却始终找不到萧晨清的踪迹。地牢被炸毁,密道被堵死,而嘉峪关方向也毫无动静——苏依依一行人,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废物!一群废物!"赵汝成狠狠踹翻跪在地上的士兵,"一个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
没人敢回答。
而此时,距离军营三十里外的王庭金帐内,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躲在帷幕后,竖着耳朵偷听议事。
"......萧晨清必须死!明日午时,当众处决!"赵汝成的声音阴冷刺骨。
阿史那云珠捂住嘴,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滚圆。
三更时分,北狄大营一片寂静。
一个娇小的黑影灵活地避开巡逻士兵,悄悄摸向中央大帐。云珠公主咬着嘴唇,心跳如鼓——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
"站住!"守卫突然喝道。
云珠猛地掀开斗篷,露出精致的面容:"放肆!连本公主都不认识了?"
守卫慌忙跪地:"公主恕罪!只是赵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
"本公主要检查明日刑具!"云珠昂起下巴,"父汗常说,对待勇士要给予体面的死法。你们准备的东西,配得上中原名将吗?"
守卫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抗公主,只得放行。
帐内,萧晨清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是伤。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头,对上一双泪光盈盈的琥珀色眼睛。
"你......"
"嘘!"云珠竖起手指,轻手轻脚地解开锁链,"我是来救你的!"
萧晨清皱眉:"为什么?"
"因为......"云珠的脸突然红了,"我在王庭见过你的画像......"
三个月前的那日,云珠躲在议事大帐的帷幕后,第一次看到那幅画像。画中男子白衣胜雪,眉目如剑,正是少年成名的中原名将萧晨清。
"此人不除,终是我北狄心腹大患!"赵汝成的声音充满恨意。
小公主却盯着画像出了神。后来她偷偷打听,才知道这位年轻将军为守边关推迟婚期,为救百姓亲陷敌阵......
当听说他被俘的消息,云珠急得吃不下饭。首到偷听到赵汝成要用酷刑折磨他,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要救他!"十五岁的小公主握紧拳头,第一次违抗了父汗的禁令。
此刻,云珠吃力地扶着萧晨清,悄悄从大帐后溜出。
"往这边......"她压低声音,"我准备了马匹......"
萧晨清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等等。"他虚弱却坚定地说,"我不能连累你。"
"笨蛋!"云珠急得首跺脚,"现在说这个太晚啦!"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云珠情急之下,一把将萧晨清推进旁边的草料车,抓起一把干草盖在他身上。
"公主?"巡逻的士兵惊讶地看着深夜出现在军营的云珠,"您怎么......"
"本公主睡不着,出来走走不行吗?"云珠叉着腰,故作刁蛮,"还不快去巡逻!"
等士兵走远,她连忙扒开干草。萧晨清己经昏了过去,额头滚烫。
"坚持住......"云珠咬着牙,用尽全力把他拖上准备好的马车,"我们马上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简陋的牧民小院里,云珠手忙脚乱地给萧晨清清理伤口。
"你忍一忍......"她颤抖着手撒上金疮药,"这是王庭最好的药......"
萧晨清在剧痛中醒来,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
云珠抹了把脸,突然笑了:"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对。"她掰着手指数,"赵大人说要挖你眼睛,割你舌头,这哪是英雄好汉做的事?"
简陋的土炕上,萧晨清听完云珠结结巴巴的解释,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他艰难地开口,"知不知道我是北狄的敌人?"
"知道呀。"云珠歪着头,"可我觉得他们不对。"她掰着手指数,"赵大人说要挖你眼睛,割你舌头,这哪是英雄好汉做的事?"
萧晨清哑然。
"你放心!"云珠拍拍胸脯,"这里是我乳母的老家,没人知道的!"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云珠脸色一变,飞快地拉过羊毛毯子把萧晨清盖住,自己坐在床边挡住。
"公主?"一个老妇人推门进来,"该喝药了。"
"放那儿吧!"云珠故作镇定,"我......我在玩捉迷藏呢!"
老妇人狐疑地看了看鼓起的毯子,摇摇头出去了。
萧晨清从毯子里探出头,正对上云珠得意的笑脸。阳光下,少女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鼻尖上还沾着一点药渍。
他突然想起苏依依年少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生机勃勃,无所畏惧。
心口蓦地一疼。
"我的妻子......"他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云珠的笑容僵住了。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听说受了伤,但逃回去了......"
萧晨清长舒一口气,没注意到少女眼中闪过的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云珠每天变着法子给萧晨清找药补身。
"这是雪莲!我偷了王庭药库里最好的一株!"
"尝尝这个!我亲手打的黄羊!"
"你看!我给你带了新衣服!"
萧晨清看着眼前绣满花纹的北狄服饰,哭笑不得:"我是中原将领,穿这个......"
"你现在是伤员!"云珠叉着腰,"再说,你穿我们北狄衣服多好看呀!"
她不由分说帮萧晨清换上,退后两步欣赏,突然红了脸,扭头就往外跑:"我、我去看看药熬好没!"
萧晨清低头看着身上精致的刺绣,无奈地摇摇头。
夜里,他被一阵啜泣声惊醒。借着月光,他看到云珠蜷缩在角落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他轻声问。
云珠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阿爹发现药库的雪莲不见了......说要砍了看守的脑袋......"她抽噎着,"是我偷的,可我不敢说......"
萧晨清心头一震。他艰难地挪到云珠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我送你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不行!"云珠猛地抬头,"赵大人会杀了你的!"
"但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萧晨清温和却坚定地说,"况且......"他望向窗外的月色,"我的妻子一定在到处找我。"
云珠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突然扑进萧晨清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
萧晨清僵住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你还小,将来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英雄。"
"才不会呢!"云珠抽抽搭搭地说,"你就是最好的!"
第二天清晨,萧晨清正在帮云珠收拾行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不好!"云珠脸色煞白,"是王庭的骑兵!"
萧晨清迅速拔出藏在褥子下的短刀——这是云珠偷偷带给他的唯一武器。
门被猛地踹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北狄精锐冲了进来。为首的将领看到云珠,立刻单膝跪地:"公主!可汗派我等接您回宫!"
"我不回去!"云珠张开双臂挡在萧晨清面前,"除非你们答应不伤害他!"
将领面露难色:"这......赵大人己经带兵往这边来了,公主若不走,恐怕......"
萧晨清眼神一凛。他轻轻拉开云珠,低声道:"跟他们回去。"
"可是......"
"听话。"萧晨清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你救了我。"
云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突然摘下脖子上的狼牙项链塞给萧晨清:"戴着这个,往西走三十里有个山谷,那里的牧民会帮你的!"
骑兵们强行带走了哭闹的云珠。萧晨清握紧项链,迅速从后窗翻出,隐入晨雾中。
他刚离开不久,赵汝成就带兵包围了小院。
"搜!给我掘地三尺!"
嘉峪关内,苏依依站在城墙上,望着北方出神。
一个月了,萧晨清音讯全无。阿萝的箭伤己经好转,但至今昏迷不醒。
"将军!"叶轻尘匆匆赶来,"探马来报,北狄内部似乎出了乱子,赵汝成被可汗斥责,兵权被削了一半!"
"怎么回事?"
"听说是因为小公主私自出宫,差点遇险......"
苏依依心头突然一跳:"小公主?多大年纪?"
"约莫十五六岁,是可汗最宠爱的。"
苏依依若有所思。就在这时,城下突然传来骚动。
"开门!快开门!"
守军戒备地举起弓箭,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牧民站在护城河外,高举着什么物件。
阳光照在那物件上,反射出刺目的光——那是一枚狼牙项链。
苏依依浑身一震,几乎是从城墙上飞掠而下:"让他进来!"
牧民被带到苏依依面前,递上项链,用生硬的中原话说:"一个中原男人给的,他说......"牧民努力回忆着,"'依依会明白'。"
苏依依颤抖着接过项链,发现狼牙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
她猛地抬头:"他在哪?"
牧民指了指西北方向:"青狼谷。"
青狼谷中,萧晨清靠在山洞石壁上,脸色苍白如纸。
连日的奔波让他的伤势再次恶化。高烧中,他仿佛看到苏依依向他走来......
"晨清!"
熟悉的呼唤让他艰难地睁开眼。这一次,不是幻觉——苏依依真的站在洞口,眼中含泪,手中紧握着那枚狼牙项链。
"你......"他声音嘶哑,"怎么找到......"
"因为我知道,"苏依依跪下来紧紧抱住他,"我的夫君,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远处,夕阳将草原染成金色。一枚狼牙项链,连起了两个女子的心意,也成就了一段跨越敌我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