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阴冷渗入骨髓。
苏依依靠在潮湿的石墙上,肩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三日前被关进来时,狱卒收走了她所有随身物品,连束发的簪子都没留下。只有藏在舌下的那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是阿姐塞给她的最后保障。
"吃饭了。"狱卒粗鲁地踢开牢门,扔进一碗发馊的粥。
苏依依没动。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掺了东西——连续三天,每次吃完都会昏睡许久。今日是审讯的日子,她必须保持清醒。
牢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依依警觉地抬头,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宫女站在栅栏外。
"将军,"宫女压低声音,"贵妃娘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苏依依眯起眼睛:"哪位贵妃?"
"自然是萧贵妃。"宫女左右张望,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娘娘说,您若肯指认皇后与北境勾结,立刻就能出狱。"
苏依依心头一震。萧贵妃是萧晨清的长姐,竟也卷入了这场漩涡?
"替我谢过贵妃娘娘。"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瓷瓶,"容我考虑一日。"
宫女刚离开,又一个身影悄然而至。这次是个小太监,递进来一块桂花糕:"淑贵妃娘娘赏的。"
苏依依盯着那块精致的点心——淑贵妃是范宏的表妹,此刻应该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对。
"娘娘说,"小太监凑近栅栏,"只要您供出萧晨清才是幕后主使,明日就能官复原职。"
苏依依差点笑出声。两位贵妃竟不约而同来牢里策反她,还开出了截然相反的条件。她突然明白阿姐那日的忧虑——这场阴谋远比想象中复杂。
"告诉淑贵妃,"苏依依将桂花糕捏得粉碎,"我苏依依不吃嗟来之食。"
夜深人静时,苏依依用刀片慢慢锯着手腕上的镣铐。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她立刻将刀片藏回舌下,假装昏睡。
"依依。"
这声轻唤让她浑身一颤。睁眼就看见萧晨清蹲在牢门外,身上穿着夜行衣,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
"你怎么进来的?"苏依依扑到栅栏前,"禁军......"
"都打点好了。"萧晨清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快吃,陈伯配的药。"
苏依依接过还温热的包子,突然鼻子一酸。豆沙馅的,是她最爱吃的。
"两位贵妃都派人来找过我。"她边吃边低声道,"一个要我诬陷阿姐,一个要我指认你。"
萧晨清眼神一凛:"果然如此。"他西下张望,突然压低声音:"范宏没死。"
"什么?"
"是假死。我查到他在城西有处私宅,今晚钱勇偷偷去过。"萧晨清递进来一套宫女服饰,"换上,我带你出去查证。"
苏依依犹豫了:"越狱是死罪......"
"明日三司会审,他们准备了伪证。"萧晨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半刻钟后,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出天牢。萧晨清带着苏依依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就是这里。"他指着二楼亮灯的窗户,"你看。"
苏依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范宏正完好无损地站在窗前,与一个华服女子低声交谈。那女子转身的瞬间,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
"淑贵妃!"苏依依险些惊呼出声。
萧晨清捂住她的嘴,示意她继续看。只见淑贵妃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范宏,范宏看完后竟跪地行礼。
"果然有勾结。"苏依依咬牙,"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不行。"萧晨清拉住她,"没有实证,淑贵妃完全可以反咬我们诬陷。"
正说着,宅院大门突然打开,钱勇匆匆走出。萧晨清眼前一亮:"跟上他!"
钱勇七拐八绕,最终进了城东一间药铺。苏依依正要靠近,萧晨清猛地将她拉到暗处:"不对劲。"
只见钱勇从药柜最底层取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噬心蛊!
"原来是他下的毒!"苏依依握紧了拳头。
萧晨清却盯着钱勇腰间的赤玉:"果然如此。这玉是北境巫医的信物,能控制蛊毒发作时间。"
两人正欲上前捉拿,药铺后院突然传来打斗声。钱勇惊慌地冲出去,随即一声惨叫。
萧晨清拉着苏依依跃上屋顶,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一个黑衣人正将匕首从钱勇胸口拔出。
"灭口!"苏依依刚要跳下去,萧晨清却死死按住她:"别动!"
黑衣人似有所觉,抬头望向屋顶。月光下,他脸上的面具泛着冷光——正是当日行刺苏依依的刺客首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黑衣人犹豫片刻,抓起锦盒翻墙而去。
"追!"苏依依纵身跃下,却被萧晨清拽住:"先取证据!"
他们在钱勇尸体上找到半封烧毁的信,残片上只有几个模糊的字迹:"...月十五...打开西门..."
"是谋反!"苏依依脸色大变,"他们要在本月十五打开城门放北境军入城!"
萧晨清将残片收入怀中:"现在去找皇后娘娘,只有她能帮我们面圣。"
凤仪宫的灯火彻夜未熄。
皇后苏瑶听完二人的叙述,姣好的面容上笼罩着寒霜:"果然如此。淑贵妃与北境勾结己久,这次是想借范宏假死,栽赃你我谋反。"
"阿姐早就知道?"苏依依惊讶道。
苏瑶苦笑:"后宫争斗,远比战场凶险。"她转向萧晨清,"萧大人,令姐那边..."
"家姐被蒙蔽了。"萧晨清沉声道,"她只当是寻常宫斗,不知涉及通敌叛国。"
苏瑶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得演场戏。"
翌日清晨,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皇宫——逃犯苏依依被抓获,将在午门公开处决!
午时将至,刑场周围挤满了围观百姓。五花大绑的苏依依被押上高台,刽子手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午时三刻己到!"监刑官高喊,"行刑!"
就在大刀落下的瞬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断了绳索。紧接着数十名黑衣人从人群中冲出,为首的赫然是戴着面具的刺客首领!
"救人!"刺客首领高呼,"不能让她说出秘密!"
场面大乱。隐藏在禁军中的萧晨清趁机救下苏依依,两人且战且退,将刺客引向皇宫方向。
"追!别让他们进宫!"刺客首领穷追不舍。
就在他们冲进玄武门的刹那,厚重的宫门轰然关闭。刺客首领这才发现中计——城墙上站满了弓箭手,而皇帝正冷着脸坐在龙椅上。
"给朕拿下!"
一场激战后,刺客悉数被擒。首领的面具被掀开,露出淑贵妃贴身嬷嬷的脸。
"陛下明鉴!"淑贵妃哭喊着扑过来,"这刁奴背主行事,与臣妾无关啊!"
皇帝冷冷甩开她:"那这个呢?"他一挥手,禁军押上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己死"的范宏。
原来趁乱之际,萧晨清早己带人抄了那处私宅,将范宏和往来密信一并擒获。
铁证如山,淑贵妃在地。皇帝看着密信上"开城门迎北境军"的字样,脸色阴沉如墨:"拖下去,严加审讯!"
尘埃落定后,皇帝亲自为苏依依松绑:"苏卿受苦了。"
苏依依跪地行礼:"臣不敢当。"
"萧爱卿。"皇帝又看向萧晨清,"此次多亏你与苏卿里应外合,才揭穿这场阴谋。"
萧晨清刚要谦虚几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晨清!"苏依依顾不得礼仪,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太医诊断后连连摇头:"萧大人本就中毒未愈,又连日奔波,毒己入心脉..."
"胡说!"苏依依红着眼眶吼道,"陈伯呢?快去请陈伯!"
陈伯赶来后,仔细诊脉良久,叹气道:"只有一个法子能救——以血引毒。"
"用我的血!"苏依依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我中过噬心蛊,血里有抗体。"
陈伯看向皇帝,得到首肯后开始准备。当苏依依的血通过银针缓缓注入萧晨清体内时,昏迷中的他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三日后,萧晨清终于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苏依依趴在床边熟睡,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疲惫的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影。
他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却把她惊醒了。
"你醒了?"苏依依睡眼惺忪地问,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萧晨清!你知不知道差点......"
话未说完,萧晨清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苏依依僵住了,耳边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依依挣了挣,最终安静地靠在他胸前。窗外春光正好,一枝桃花探进窗来,仿佛在偷看这对历经生死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