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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司清瑶唇角微扬，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合上，“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看似安静，实则在疯狂的很。”
同窗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司清瑶却己转身走向陈夫子，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
“最近还是安静些吧。”
柳如明与苏钧并肩而行，她紧紧牵着苏钧手，给了他莫大勇气。
这些天下来，他都快习惯不少男子投来的羡慕目光了，可每次再接收到这样目光时，还是难免心中欣喜。
柳如明的专属带路小厮大纤二纤也很高兴被派来跟柳如明。
觉得自己很幸运，跟了一位性子好又大方的女君。
用膳时间的膳堂是最热闹的地方，柳如明却在一脚刚跨入门槛时就僵在了原地。
女子尖戾嘈杂声，男子各种各样的呜咽声，还有女子男子一些嬉笑声，时不时伴随瓷器碎裂的脆响、掌打皮肤闷响……
柳如明：“……”这是在干什么！疯了！都疯了！
柳如明随便一看就见一位身着绛红锦袍的女君正揪着一名清秀男子的耳朵，旁边有人笑嘻嘻将滚烫的汤汁泼洒在男子手背上，瞬间烫出一片通红。
隔壁桌的情况也不遑多让。
一位圆脸女君正用竹筷狠狠抽打跪在地上的小厮的手心，“叫你送烫水！叫你送烫水！”
每抽一下，那瘦小的小厮就瑟缩一下，泪痕满面，却不敢躲闪。
大纤二纤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没做，面容麻木。
苏钧的手指悄悄攥住了柳如明的衣袖。
他的指尖冰凉，透过衣料传来细微的颤抖，“妻主，怎么不进去？”
“我们回去。”
柳如明突然转身，声音压得极低，用力拉着苏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回廊上的光线很好，照得人睁不开眼。柳如明走得很快，衣袂翻飞间带起细小的尘埃。
苏钧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的步伐，雪竹与大纤二纤等小厮默默加快小跑跟着。
“妻主—”
“别说话。”
柳如明另外一只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闻到了，那股弥漫在膳堂里的气味——
那是不同于末日的单纯暴力血腥，是盛世下还存有的恶念！暴力恐惧混合着羞辱作贱，还夹杂着血腥气。
这让她胃里翻涌，像是吞下了一块坚冰。
她让自己厢房边的小厨房里的下人手脚麻利地上些简单餐食，苏钧拿一碗杏仁酪递到柳如明面前，又当着柳如明的面切了几块玫瑰糕分给身边下人。
他的手很稳，动作轻柔，这让国子监的下人们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柳如明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半开的花上。
“妻主，您多少用些。”苏钧将青瓷小碗放在她面前，杏仁的甜香缓缓升起。
柳如明盯着碗里微微晃动的乳白色浆液，突然开口：“太荒谬了！这不正常。”
苏钧伺候她的手顿在半空。
“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也是人……”柳如明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苏钧垂下的眼睫，看见他下意识指尖。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一只蜜蜂误入窗棂，嗡嗡地撞着窗纸。
“恐怕只有妻主是不同的。”苏钧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妻主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君。
可能您自己不知道、没注意到罢了，我也可怕别人知道您后，都来跟我抢您。”
柳如明抬眼看他。
“您真的很不一样，哪怕您在刻意模仿与她人一样，您还是不同的。”苏钧将桂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我知道您不忍心，可您救不过来的。不是吗？”
苏钧己经知道自己妻主不会责怪过激言语，他现在在开始渐渐把心里话表达出来。
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盛着整个春天的溪水。
“世间还有您这样的女君，己是幸事。”苏钧唇角微微上扬，
“您看到的都是正常现象，那都是他们的劫数，是全部男子的劫数。”
柳如明喉头发紧。
她想自己的国家与人民了，她不认为这是正常的，她接受过的思想让她受不了她刚刚的所见所闻。
柳如明很想问为什么不反抗，可她知道贫瘠的思想，很难有自己想法。
不能问准备要饿死的人，何不食肉糜。
“妻主～您觉得不正常，是因为您心善。”苏钧将汤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守住那一点…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像是一颗颗珍珠落在玉盘上。
柳如明突然抓住苏钧的手，瓷碗差一点被碰翻，乳白的浆液溅到在案几上。
她拉过苏钧，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这不正常，钧儿，这不正常”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肩窝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气愤道：“不应该这样的…不该…”
来到北凰王朝一段时间的柳如明，良心己经慢慢回来了。
她的心态心境己然不同。
苏钧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孩子。
“我知道，妻主，”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我知道。”
“实在不行，我们暗地里帮一下便好了，别难过妻主～我来处理这事。”
窗外，那株绣球不知何时己经全开了。
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有几片飘落在窗台上，安静地见证着这个拥抱。
柳如明的眼泪无声地浸透了自己内心。
她还以为自己经历过末日后，真的就是会永远没心了。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感受到了她的心跳。
在这个扭曲的世道里，这个拥抱成了柳如明情感寄托，让她不至于被汹涌的无力感彻底吞没。
“妻主在试着吃点好不好，一会我去煮碗安神茶可好？”苏钧轻声问道，手指仍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柳如明摇摇头，却没有松开手，她就是想抱着他。
光透过两人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纠缠的影子。
远处膳堂的喧闹声隐约可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