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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棂发出的呜咽声，以及齐鹊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细微呼吸声。
这扑面而来的荒凉与腐朽，让黑瞎子这样心志坚毅的人，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紧紧锁起。忠叔站在影壁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深沉的黯然。
齐铁嘴抱着齐鹊，静静地站在天井中央。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西周每一寸腐朽的梁木、每一扇破败的窗棂、每一处积满污垢的角落。浑浊的老眼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仿佛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破败，只是印证了心底早己推演过无数次的卦象。他抱着阿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微微陷入孩子柔软的棉袄里。
“爷爷……怕……”齐鹊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在齐铁嘴怀里微微发抖。这死寂的深宅，远比汉堡港口喧嚣的人群更让她感到不安。
齐铁嘴低下头，布满皱纹的脸颊轻轻贴了贴小孙女光洁冰凉的额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莫怕。这是家。爷爷在。”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破败的厅堂，望向更深的院落。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光尘埃，看到了昔日此处的灯火通明，人声笑语，也看到了那场席卷一切的战争风暴，以及风暴过后，人去楼空的死寂。
“忠叔，”齐铁嘴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天井中，“去找人。找信得过的老伙计。要手脚利索，嘴巴严实。洒扫，除尘，修葺门窗，清理院落。越快越好。”
忠叔立刻躬身，干脆利落地应道：“是，八爷。” 他转身，脚步无声地消失在影壁之后，去执行这道尘封多年后，齐家盘口发出的第一道指令。
黑瞎子将藤箱放在相对干净些的廊下，开始仔细检查这座庞大而破败宅邸的各个角落。他推开一扇扇吱呀作响、布满蛛网的房门，检查着腐朽的楼梯，评估着结构的安全性。齐铁嘴则抱着齐鹊，缓步走向正厅。他推开那两扇同样沉重、同样落满灰尘、雕刻着复杂云纹的厅门。
“吱嘎——”
更多的灰尘落下。厅堂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到高大的梁柱轮廓，以及正对大门、神龛位置上那片深沉的黑暗。一股更为浓重的、混合着尘土、朽木和某种陈旧香火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齐铁嘴抱着齐鹊，站在高高的门槛外，沉默地注视着厅堂深处的黑暗。那里，曾经供奉着齐家的列祖列宗，也见证过九门风云的起起落落。如今，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与空洞。他缓缓抬起手杖，用杖尖轻轻拨开垂落在门槛上的蛛网，一步，踏了进去。
鞋底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响，如同投入古墓的第一颗石子，惊醒了沉睡数十年的尘埃，也正式宣告了此间主人的——归来。
太平街齐家盘口那扇尘封了数十年的黑漆大门轰然洞开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块巨石，在长沙城地下世界掀起的涟漪，远比齐铁嘴预想的更快、更汹涌。
忠叔的动作极快。他消失不过两个时辰，当天色擦黑时，太平街深处便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