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的头颅被悬挂在陈府大门上的第三天,雨水终于停了。长沙城上空积聚多日的乌云散去,阳光如利剑般刺穿潮湿的空气,照在青石板路面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然而,这难得的晴日并未驱散笼罩在九门之上的血腥与肃杀。相反,当人们看清那颗己经开始腐烂、面目全非的头颅时,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
"听说了吗?陈当家是被活活割了脑袋!"
"那陈皮下手忒狠,听说陈府护卫死了十几个,血都流到街上了!"
"嘘——小声点!那煞星现在可是九门陈家的新当家!"
茶馆酒肆中,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闪烁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光芒。九门更迭,血雨腥风,对这些市井小民而言,既是谈资,也是警醒——在这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强者为尊。
太平街齐府,后院梅花桩上,齐鹊的身形如松般稳固。她穿着素净的青色练功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墨玉伏在廊下阴影里,耳朵机警地转动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小主人,又继续警惕地扫视西周。
"气沉如岳,神凝若渊。"齐铁嘴拄着手杖站在一旁,浑浊的老眼紧盯着齐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流云手第三式'云垂海立',重在一个'稳'字。任他风狂雨骤,我自岿然不动。"
齐鹊抿着嘴唇,小脸绷得紧紧的。她单足立于木桩之上,另一腿虚提,双臂舒展如翼,指尖似有若无地吞吐着气流。这姿势她己经保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顺着背脊滑下,浸透了内衫。但她咬牙坚持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爷爷的教诲——红爷爷留下的产业,需要她守住;雨辰哥哥面对的强敌,需要她并肩。她不能倒下,不能示弱,更不能……成为累赘。
"当家的。"忠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处,声音压得极低,"陈皮派人送来了礼物。"
齐铁嘴的手指在手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哦?"
"是一对玉镯,成色极好。"忠叔上前几步,将一只锦盒呈上,"还有一句话——'红二爷待我不薄,他的传人,陈某自当照拂'。"
齐铁嘴没有立即接过锦盒,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仍在木桩上坚持的齐鹊。小丫头虽然汗如雨下,但眼神依旧坚定,身形虽有晃动,却始终没有从桩上跌落。那份倔强与坚韧,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看到了……二月红的影子。
"收下吧。"齐铁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回一份礼,要厚。就选书房那套'松鹤延年'的茶具。"
忠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套茶具是齐铁嘴珍藏多年的心头好,价值不菲。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安排。
齐铁嘴的目光重新落回齐鹊身上,忽然道:"可以了。"
齐鹊如蒙大赦,身形一晃,从木桩上轻盈跃下。落地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但她迅速调整重心,稳住了身形。墨玉立刻小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