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如同粘稠的沥青，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秦渺残破的意识，将她拖拽在黑暗与混沌的边缘。每一次试图挣脱，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如同被钝器反复捣烂的剧痛，尖锐而沉重，让她在昏沉中发出破碎的呻吟。
消毒水那刺鼻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如同最顽固的毒蛇，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终于将她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栖园客房那盏昏黄惨淡的壁灯，在她眼中扭曲成破碎的光斑。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连动一下手指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冷汗，滑落鬓角，浸湿了冰冷的枕套。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猛地刺入她混乱的大脑！
黑暗的走廊……
书房门缝透出的昏黄灯光……
张启明刻板的声音：“……秦志远那边……翻案阻力……痕迹处理得很干净……”
陆沉渊那冰冷淬毒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清晰地在耳边炸响：
“干净？再干净，也总有疏漏。是人做的，就会有破绽。”
“证据……必须死！”
“他活着一天，就是隐患一天！”
证据必须死！
他……父亲……必须死！
轰——！！！
那冰冷残酷的宣判，如同最猛烈的炸药，瞬间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炸得灰飞烟灭！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绝望，混合着流产后的虚弱与剧痛，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唔……噗——！”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痛苦地弓起，一口暗红的鲜血猛地喷溅在冰冷的白色枕头上！刺目的红，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彼岸花！
是他！
陆沉渊！
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是陷害父亲入狱、让秦家家破人亡的元凶！那份“合约”，那所谓的“资助”，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一场精心策划的、要将她和她的父亲一同拖入地狱的毁灭！她的身体，她的子宫，她所承受的一切屈辱和痛苦，都只是这场报复中，用来加深折磨、摧毁父亲最后希望的……工具！
巨大的悲愤、被欺骗的滔天怒火、以及失去孩子后那蚀骨的痛苦和绝望，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她残破不堪的身体和灵魂！一股前所未有的、被逼到绝境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在她体内爆发！
“啊——！！！”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她干裂带血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掀开身上冰冷的薄被，不顾小腹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身下不断涌出的温热粘腻，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
“咚！”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管不顾！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板，指甲因为用力而瞬间崩裂，渗出鲜血！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不顾一切的困兽，拖着虚弱不堪、下身还在淌血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朝着书房的方向爬去！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
“陆沉渊！陆沉渊——！！”她嘶哑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哭喊声，在死寂的栖园走廊里疯狂回荡，如同厉鬼的哀嚎！
书房厚重的红木门紧闭着。里面透不出一丝光亮。
无尽的灰暗。
秦渺爬到门口，巨大的悲愤和绝望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扶着冰冷的门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站了起来！鲜血顺着她冰冷的大腿内侧蜿蜒流下，滴落在光洁昂贵的地板上，形成一滴滴刺目的暗红印记。
她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头，看到里面那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她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彻底碎裂的枯叶。
“砰！砰！砰——！”她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砸向那扇沉重的红木门！拳头砸在坚硬冰冷的木头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巨响！指骨瞬间红肿破裂，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陆沉渊！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滔天的恨意！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这死寂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秦渺体内最后一丝疯狂！她不再砸门，而是猛地转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向走廊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件沉重的、作为装饰用的黄铜盾牌！
“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盾牌狠狠拽了下来！
“哐当——！！”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响！盾牌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巨大的噪音，终于惊动了这冰冷的囚笼。
书房厚重的红木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陆沉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猩红的火头在昏暗中明灭不定。他深邃冰冷的黑眸如同两口冻结千年的寒潭，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状若疯魔的女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被打扰的、极致的冰冷和不悦。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场令人厌烦的闹剧。
秦渺在看到他的瞬间，所有的疯狂和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悲痛和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像一枚被绝望发射的炮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陆沉渊猛扑过去！
“是你！是你——！！”她嘶哑地哭喊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沉渊那张冰冷英俊、此刻却如同恶魔般的脸！沾满鲜血的双手，如同索命的鬼爪，不顾一切地死死揪住了陆沉渊昂贵家居服的衣襟！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着！摇晃着！
“我父亲……秦志远……”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恨意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沫，“他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陷害他？！是不是你……要让他死——？！”
她的质问，凄厉绝望，如同泣血的控诉，在空旷的走廊里疯狂回荡！
陆沉渊被她猛地揪住衣襟，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推开她。他只是垂着眼睑，冰冷的目光如同审视一件突然发狂的劣质物品，落在秦渺那张被泪水、汗水、血污彻底浸透、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他看着她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和绝望，看着她身下不断滴落的刺目鲜血，看着她因为流产和剧痛而濒临崩溃的身体。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解剖实验般的审视，和一种被打断独处的、浓烈的不耐烦。
雪茄的烟雾在他眼前袅袅升腾。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陆沉渊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嘲弄和残忍的笃定，清晰地砸碎了秦渺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
“知道了？”
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恶魔的微笑。
“也好。”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带着雪茄气息的呼吸喷洒在秦渺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入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父亲，罪有应得。”
“你……”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她沾满鲜血的双手，扫过她平坦而剧痛的小腹，扫过她因流产和绝望而枯槁不堪的身体，最终定格在她布满血丝、充满滔天恨意的眼睛上，声音冰冷刺骨：
“只是父债女偿的工具。”
“生下孩子……”
他顿了顿，那冰冷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秦渺此刻彻底崩溃、万念俱灰的模样，如同在欣赏一件失败作品的最终惨状。
“是你唯一的价值。”
“父债女偿的工具……”
“唯一的价值……”
这冰冷的、残酷到极致的宣判，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渺早己支离破碎的灵魂上！
“噗——！”又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尽数溅在陆沉渊深色的家居服前襟！形成一片刺目狰狞的血花！
她揪着他衣襟的手，瞬间脱力。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软倒！重重地、毫无声息地瘫倒在冰冷坚硬、布满她自己鲜血的地板上！
身下，温热的血液还在不断涌出，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更大、更刺目的暗红。如同她彻底破碎的生命和希望。
她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眼空洞地睁着，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惨淡光晕的壁灯。瞳孔里，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和冰冷。
陆沉渊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脚下如同破败玩偶般瘫倒的女人，和她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刺目的血泊。他指间的雪茄依旧燃着一点猩红的光。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掸了掸胸前家居服上那几点温热的、属于秦渺的血迹。动作优雅而冰冷，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地上那具失去生气的躯壳，如同确认一件报废物品的最终状态。
“林哲。”
他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里。
“收拾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