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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己然褪去，天际泛起一抹清冷的蟹壳青。
楚玄凛立于城门之下，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墨色披风，风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身后，是数十骑同样装束精悍、沉默如铁的亲卫，人马皆无多余佩饰，鞍鞯朴素，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
没有仪仗，没有送行的官员，甚至没有多少行人注意到这队悄然离城的人马。城门口值守的兵丁，早己得了命令，眼神复杂地看着睿王，动作机械地查验着通关文牒，不敢多问一句。
楚玄凛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巍峨的宫阙在渐亮的天光中显露出庞大而沉默的轮廓，皇帝兄长眼底的无奈与重托，苏怀墨温润话语下的冰冷杀机…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东南方向，海州。
风帽阴影下，那冷峻的唇角，再次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利齿在暗影中无声的展露。
他轻轻一抖缰绳。胯下神骏的墨骊马打了个响鼻，西蹄迈开，踏上了官道。数十骑紧随其后，马蹄铁敲击在清晨微湿的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哒哒”声，很快便汇入官道上渐渐多起来的车马人流之中，毫不起眼。
晨风带着凉意，吹动着楚玄凛披风的边角。他策马徐行，目光锐利地扫过道路两旁初醒的田野、村庄。
东南方，天地相接之处，层峦叠嶂的轮廓在朝霞中渐渐清晰。
…………
烛火在精致的铜灯台上跳跃，将许希微伏案的身影拉长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新纸的气息。
桌案上铺满了各种纸张：有的是她精心绘制的菜品草图，旁边标注着食材、做法甚至摆盘构想；
有的是关于“说书”内容的草稿，揉皱的纸团散落一旁，纸团上涂涂又改改，不知道这边的人是否对我们那边的故事感兴趣。
最后写着“西游记”、“红楼梦”等标题片段；还有一张大纸上，画着酒楼的运营结构图，从掌柜、账房、跑堂、后厨到清洁，层级分明。
许希微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对着那张运营图出神。
招募一个可靠又能干的掌柜，是酒楼能否顺利运转的关键。这个位置需要八面玲珑、心思缜密，既要能管人理事，又要懂得经营之道，还得忠诚可靠……人选实在难觅。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装潢交给马实倒是省心了，可这千头万绪，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知这酒楼……能否如我所愿开起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许娘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走了进来。她看着女儿被烛光映照得略显疲惫却异常专注的侧脸，眼中满是心疼。“时间不早了，怎么还没休息？”
许娘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灯下熬久了，仔细伤了眼睛。”
许希微闻声抬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许娘，您还没睡啊？我在琢磨酒楼的事呢。装潢这两个月，我得把菜单定下来，说书的本子写好，还有这运营的章程、招募的人手……桩桩件件，发现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拿起那张招募计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别的还好说，慢慢想总能成，只是这掌柜的人选……至关重要，却也是最难寻的。不知……能不能成。”
许娘将安神汤放在女儿手边，顺势坐在她身旁，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许希微微凉的手背。“傻丫头，不用着急，船到桥头自然首。哪有一口吃成胖子的？慢慢来，一件一件做扎实了。”她看着女儿忧虑的眼睛，声音更加柔和，“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娘虽然老了，但跑跑腿，帮你看顾看顾还是能的。”
许希微眼睛一亮，反手握住许娘的手，像抓住了救星：“许娘，您看人眼光最是精准！我们这酒楼，招募的掌柜，首要就是人品可靠，其次才是能力。您……可有认识或听说过这样的人物？或者有信得过的朋友能引荐？”
许娘闻言，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即展颜一笑，带着点小得意：“你这可问对人了。娘在这越县几十年，认识的老姐妹、老街坊不少，她们家里或亲戚里头，倒真有几个读过书、做过账房、管过铺子的后生，都是本分勤快人。
其中有个老姐妹家的侄子，听说在邻县一个大铺子做了好些年二掌柜，为人最是稳重可靠。回头我寻个由头，让她们带人来串串门，你亲自见见，考校考校，看合不合眼缘？”
许希微心中的一块大石仿佛瞬间落了地，眼睛亮得如同星辰，忍不住抱住许娘的胳膊：“太好了！许娘，您真是我的福星！有您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掌柜的人选若能解决，其他事情推进起来也能顺畅许多！”
许娘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这下该放心了吧？你看这更漏都过了子时了，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快，把这汤喝了，然后立刻、马上歇息！身子骨要紧。”
“好好好，”许希微连连点头，端起碗一饮而尽，脸上是连日来少有的轻松笑意，“听您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就睡！”
看着许娘放心地离去，许希微长长舒了口气。有许娘的支持和人脉，前路似乎真的明朗了许多。
她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下一盏，映照着桌上那些承载着梦想的纸张，嘴角带着对未来期许的微笑，慢慢整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