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风流

第4章 教授书斋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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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今古风流
作者:
洛洛君丫
本章字数:
6602
更新时间:
2025-07-09

墨韵斋画廊里,松烟墨香混合着东坡肉冷却后凝结的油脂气息,形成一种古怪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暴雨敲打玻璃顶棚的哗哗声,单调而沉重。张晋文死死攥着那张墨迹淋漓的便签纸,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钩子,紧紧锁在苏轼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攫取欲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寒食帖》……这不可能……”他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这笔意!这笔势!这笔力!尤其是这个‘过’字的飞白,这个‘酬’字的屋漏痕……形神俱肖!不……不是像,是……是……”他猛地抬起头,呼吸急促,镜片上蒙了一层激动的白雾,“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苏轼被对方眼中那赤裸裸的狂热刺得微微蹙眉。湿透的明黄制服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更添几分狼狈与不适。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神情恢复了惯常的疏朗平静,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令行家魂飞魄散的笔走龙蛇只是随手涂鸦:“鄙姓苏,一介送餐之人。因雨误了餐食,以此致歉。字丑,污了先生法眼,还请见谅。”他微微颔首,伸手去拿那个湿漉漉的保温袋,“告辞。”

“慢着!”张晋文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用身体挡住了门口,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刻薄矜持?他脸上堆起一种近乎谄媚的、热切到扭曲的笑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便签,仿佛捧着稀世奇珍。“苏先生!苏大师!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太失礼了!这字……这字……”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千古神韵!您这手字,师承何处?可有墨宝存世?能否……能否再赐墨宝?润笔!重金润笔!”

苏轼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画廊老板,心中了然。又是一个被“名”与“物”迷了心窍的可怜人。他淡淡摇头:“偶书几字,何足挂齿。送餐乃本职,不敢耽搁。”他绕过张晋文,径首去拉那扇沉重的雕花玻璃门。冰凉的金属把手触手生寒。

“苏先生留步!”张晋文情急之下,竟一把抓住苏轼湿透的衣袖!那急切的力量,带着一种收藏家面对绝世孤品时不顾一切的癫狂。“这样!您身上这件……这件制服,湿透了!穿着难受!我这里有上好的苏绣长衫,您先换上!暖暖身子!我这就让厨房重做一份东坡肉!不!十份!您慢慢吃!只求……只求您再写几个字!就几个字!”他语速极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轼脸上。

就在这拉扯纠缠、混乱不堪的当口,苏轼胸前贴身藏着的那枚核舟,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灼热!比上次在出租屋面对白薇时更清晰、更短暂,像被一根烧红的针飞快地刺了一下!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画廊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墙上的名家字画,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有什么东西在窥探?刚才那感觉,绝非错觉!

与此同时,林晚秋的手机在苏轼外卖箱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陈默教授。

城东,一栋爬满常青藤的老式教授楼顶层,陈默的书房。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宣纸和普洱茶饼混合的沉静气味。顶天立地的书架上,塞满了泛黄的中外典籍和成卷的史料复印件。一盏老式绿罩台灯,在堆满书籍和稿纸的宽大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而专注的光晕。

陈默正伏案疾书,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像一团蓬松的云。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尚未发表的论文手稿:《元祐党争疑云三考——兼论苏轼海南书简真伪辨》。笔尖划过粗糙的稿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陈默头也没抬:“进来。”

门开了,张维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谦恭得体的笑容,手里捧着一摞装订整齐的文件。“老师,打扰您了。上次您让我整理的关于北宋海南驿站递送制度的补充材料,我弄好了。”他走进来,将文件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陈默手边那叠写满密密麻麻批注的稿纸,尤其是稿纸上方那个醒目的标题。

陈默这才放下笔,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拿起张维送来的文件翻了翻。纸张崭新,打印清晰,引证详实。“嗯,效率不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坐吧。”

张维依言在书桌对面的藤椅上坐下,腰背挺首,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老师,您还在研究苏轼海南时期的通信路线?”他试探着问,目光依旧黏在那份手稿上,“我最近也查到一些有意思的点。有学者提出,元符三年春,儋州可能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地动,导致部分驿站记录散佚,这或许能解释为何苏轼那几封关键书信的递送时间存疑……”

陈默端起手边的紫砂茶杯,呷了一口温热的普洱,眼皮都没抬:“地动?哪里的记载?地方志?还是野史杂谈?做学问要严谨,张维。捕风捉影,不如扎实考据。”他放下茶杯,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缓缓落在张维脸上,“你最近跑图书馆古籍部,跑得很勤啊?在查什么?”

张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从眼底飞快掠过。“哦,是……是在帮朋友查点地方文献,关于宋代江南市镇……”

“是吗?”陈默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我昨天去古籍部调阅《续资治通鉴长编》的微缩胶片,顺便问了一下管理员小林。”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她说,你上周三下午,以‘宋代气象异常研究’的名义,申请调阅了上个月——也就是苏先生出现在图书馆那晚——古籍区所有楼层的监控备份录像。而且,”陈默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你调阅的时段,精确到了分钟。就是当晚电力异常波动、古籍区短暂震动的那几分钟。张维,你想从那些雪花噪点的录像里,研究什么‘气象异常’?”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台灯的光晕将陈默苍老而锐利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雕塑。张维脸上的谦恭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阴鸷和强自镇定的僵硬。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老师,”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觉得那晚的异常很蹊跷,或许……或许和某些史料记载的……”

“够了!”陈默猛地一拍桌子,茶杯盖哐当作响!老人花白的眉毛因愤怒而扬起,眼中燃烧着学者被亵渎的怒火。“蹊跷?我看是你心思不正!监控录像是图书馆安保资料!不是你的私人侦探工具!你以学术名义滥用权限,窥探他人行踪,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对学术的践踏!是犯罪!”

张维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得脸色发白,身体下意识地后仰,靠在藤椅背上。“老师,您听我解释!我怀疑那个苏……”

“你怀疑什么?!”陈默厉声喝问,声音如同洪钟,在堆满书籍的狭小空间里回荡,“怀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是怀疑我这个老家伙老糊涂了,庇护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站起身,苍老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着门口,“出去!张维,在你端正学术态度、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之前,别再来找我!也别再打小林和那位苏先生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念师生情分!”

张维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羞愤、怨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翻滚。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盯着陈默,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砰地一声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震得书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书房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单调的雨声。老人颓然坐回椅子里,疲惫地闭上双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愤怒过后,是深沉的忧虑。张维的偏执和野心,比他预想的更危险。他刚才摔门而去的眼神……那里面己经没有了对师长的敬畏,只剩下冰冷的敌意。

就在此时,书桌上那部老旧的红色座机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急促的铃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陈默深吸一口气,抓起听筒:“喂?”

听筒里传来林晚秋焦急万分、带着哭腔的声音,背景里还有隐约的争执声:“陈教授!不好了!苏先生他……他在墨韵斋画廊被老板缠住了!那人疯了似的非要他写字!苏先生身份可能要暴露!您快想想办法!还有……还有刚才,苏先生说他又感觉到核舟发烫了!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

陈默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浑浊的目光越过书桌,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幕。就在对面那栋居民楼黑洞洞的某个窗口,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雨夜融为一体的红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雨声哗哗,掩盖了城市深处所有隐秘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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